关于李蛰的事情,罗军也是知道的,他叹了口气:“李蛰这小子,当初穆于进星路棋途好像就是他给推荐的,两个人可能因为这事在闹别扭呢。”
周颂臣只听了几句,就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由从鼻腔深处发出冰冷的哼笑。
罗军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诧异地望向周颂臣,这样不友善的声调,不该是眼前这个彬彬有礼的男子会发出来的。
周颂臣有心要社交时,总会维持一种讨喜的假面,但想到李蛰做的好事,险些没端住形象。
好在比赛开始,屏幕上显出穆于的身影,他们默契地停止闲聊。
场馆里冷气开得足,穆于穿了件白色的外套,毛毛的领口贴着他的脸颊,将他柔软的轮廓掩去些许,显得面部更小巧了些。
哪怕在严苛的摄像头下,也不见穆于面部变形,倒是极为上镜,赏心悦目。
罗军余光里瞧见周颂臣身体稍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屏幕,仿佛一眼没能看见,穆于就会从那屏幕上溜走一般。
然而下一秒镜头切换,给到了对手身上,周颂臣便靠回椅子上,肢体语言表现得相当直白。
罗军有些不明所以,这人怎么看着不像穆于的朋友,反倒像某种狂热粉。
周颂臣不知身旁的罗军已经给他冠上了狂热粉的头衔,他目光紧锁屏幕。
他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没见穆于了,官司一结束,穆于就同他说两清,险些将他气笑。
两清?他们之间两清得了?
就算他不想两清,可穆于不回消息,不发朋友圈,不去学校,周颂臣没有任何办法。
比赛中的穆于看起来与往日不同,每一步棋都显得深思熟虑,专注冷静。
周颂臣下了一段时间围棋,他能看出穆于展现了惊人的策略和技巧,成功地预判了对手的走法,还巧妙地利用了对方的弱点。
罗军观赛时不是一个安静的人,他不时对穆于的下棋步骤作出点评,最后惊讶感慨道:“以小师弟进步的速度,说不准明年就能参加围甲。”
周颂臣眉眼微动:“那些比赛都能现场观赛吗?”
罗军回答道:“不是每场比赛都能观赛的,不过到时候电视上应该会有转播,可以在上面看一看。”
“你要是想多看几场,问穆于要票不就行了?”罗军随口道。
周颂臣却安静了下来,久久未答。
曾经穆于将比赛票亲自送到他家中,甚至帮他规划好最便捷的乘坐公共交通的路线,屡次在微信上提醒他观赛时间。
最后周颂臣为了柯罗实习面试,没有去看那场比赛。
对那时的周颂臣来说,一场结局是输掉的比赛远不如实习机会重要。
不过是场大学生的业余比赛,没有任何观赏性与价值,他为什么要去看。
而如今,手中的观赛票是他花了大价钱才从一个棋社的学员家长手中购入。
旧日弃之敝履的机会,现下便要付出代价才能得到。
只是这一次能用金钱解决,那下一次呢?
穆于要同他两清,不可能再将门票赠予他。
不过那又如何,想要的东西就要主动去拿。
去争去抢去夺,机会是要自己攥在手里。
穆于不肯给的东西,他可以自己得到,不管用什么方式。
得用什么方法,穆于才会重新看着他,只看着他?
比赛时的穆于熠熠生辉,就好似迟来地把窗户上弥漫的雾气抹开一角,终于瞧见错过已久的月色的光华。
周颂臣却一点都不高兴这样的景致与他人共赏。
比赛的时间是那样长,又那样地短。长是物理层面,短则是心理上的。就像短暂地捕捉到了流星的影子,在漆黑的天空滑过一缕难以消散的印记,还未欣赏够就已经结束。
穆于以四胜一败的成绩,拿下了春城锦标赛的季军。
罗军高兴地站起身,对周颂臣说:“走吧,该去领奖台那边了。”
来看这场比赛的人不少,周颂臣在喧嚣的人群中被推挤着。
过多的肢体接触让他有点心烦,嘈杂的声音,糟乱的空气,都让他倍感不适。
随着人流他被挤入了颁奖仪式的会堂,和罗军分散开了。
红色的布帘垂挂在舞台两侧,这本该是表演的舞台,被临时用来举行颁奖仪式。
周颂臣没有坐下,而是站在观众台的最右侧。那里很昏暗,与舞台的明亮截然不同。
穆于是季军,他安静地站在舞台的左侧等待领奖。
轮到他领奖时,他谦卑地走到颁奖人身侧,颁奖人是个子娇小的女性,他便配合地弯下腰,让对方方便将奖牌挂在他脖子上。
有人上来给他送了束鲜花,穆于有些赧然地抿唇,他小心地闻了闻手里的鲜花,舞台红色绒布反映着光,落在他脸上成了轻微的红。
穆于露出开心的微笑,握着脖子上的奖牌,像是想将这花和这荣耀永久珍藏。
周颂臣眸色沉沉,瞧着穆于的笑脸,他自暗处走出,台下到台上的距离那样短,却好似走不到尽头。
曾经那些驱赶不走,缠绵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现在竟成了难以得到的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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