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晚上你就可以回家了,你再忍忍。中午你想吃什么?我帮你点呐。”
九叔终于从回忆中抽离,他怔了下,才忽然笑笑。虽然笑容里含着些苦味,但他望过来时,眼睛还是亮的。
“你相信我没有推他吗?”他说着举起双手,昨晚躺在铁板床上时,他自己甚至都开始怀疑,他真的没有推细明吗?
在想象中,他无数次将细明狠狠推下台阶,狠狠揍细明的脸……
这些行为,真的忍住了没有付诸现实吗?
他好像也不甚确定了。
“相信的,九叔。”家怡目光灼灼。
“也许这就是我命里该有的一道坎。就算是我推了他,也没什么。当作了却一桩心事嘛。”九叔眼神又飘远。
那时候,因为他对细明的信任,导致筹备很久的任务彻底失败时……他曾对自己说,一定要找到细明。
哪怕亲手杀死细明,使双手染血。
那个任务啊,多少人投注了多少心血,付出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这些,只有在任务中的兄弟知道,大家并肩作战,最后却一败涂地。
最好的搭档差点没命,后半生只能去葵涌警队做厨司,一生与锅碗瓢盆相伴,不能再上前线……
九叔望着自己的双手,就当是他推的,也没什么。
大家都不信,也没关系吧。
等哪一日厨司朋友来探望时,他还可以笑着说:“我替你报了仇,我替大家报了仇啊。”
家怡忽然抬高声量,打断林旺九的胡思乱想:
“九叔,我拜过关公了,昨晚他给我托梦,说你是无辜的,你没有推细明。”
九叔抬起头,望向家怡时挑高了眉头。
啥?关公托梦?
“关二爷与我讲,以前承蒙你多照看香火,这次会保你没事的。”家怡攥着铁棍,透过铁格子,再次问:“九叔,你中午要吃什么啊?我帮你点呐。”
的确是个倔后生,九叔忽然笑起来。
“易记后面小巷里的深井烧鹅。”他说。
早说十一很邪啊,果真吧……当真有托梦吗?唬他吧?就像唬那些凶手一样。
……
……
家怡跟九叔采证之后,给大哥打了电话,请他让孙新在中午的时候,帮忙买易记后巷那家老字号深井烧鹅,并带几份小菜给九叔提振下士气。
然后便转去档案室,调取三位目击证人的前科旧案。
果然,三人中有两位都有旧案,其中指认九叔推人的赵志成更是前科累累。虽然都是些偷鸡摸狗的事,但在案例描述中,赵志成就是个不服不忿不认错的反骨仔。
在一次未造成人员伤亡却造成市民财产损失的纵火案中,赵志成更是曾冲警察叫嚣辱骂,表现出了对警察的极度不满。
家怡跟档案室的大姐提了申请,提走这些档案后一份一份的复印,标记好档案号,才将原件还回档案室。
有了这些档案,至少能证明赵志成对九叔的‘警探’身份有天然的敌意。赵志成的履历也会降低他口供的可信度。
如果九叔真的走上法庭,至少可以给赵志成提供的那份最不利九叔的口供,减分吧。
带着新收集的资料和文件,家怡赶回b组办公室,方镇岳正召集大家开案件汇总会议。
家怡忙拉了张椅子坐在边上,摊开随身携带的记事本,正襟危坐准备开会。
方镇岳扫视一圈大家,先点了刘嘉明的名字。
“从细明的胃内容物检测,可以看出他才来深水埗吃过老字号深井烧鹅。”刘嘉明立即开口汇报今天上午新出的法医提取的内容物化验单。
探员们纷纷皱眉,细明之所以来深水埗,该不会就只为了这一口美味吧?
一个在妻子眼中一生都呆在百士纳社区的人,原来一直在悄悄觅食吗?
人终究还是无法完全舍弃自己的欲望,再怎样隐姓埋名,胃还是你的胃,少时馋那一口,便可能一生都馋那一口啊。
“深井烧鹅就在九叔口供中说的起追点附近,这证实了九叔口供的一部分。”方镇岳点点头,示意刘嘉明继续。
“在死者心脏发现灰白色转土黄色梗死病灶,证明死者为心肌梗死。极可能是情绪激动、激烈运动等原因引发的冠心病患者猝死。”刘嘉明抬头看了眼方镇岳,才继续道:“但不排除摔倒导致。”
“嗯。”方镇岳点了点头。
“死者身上的所有外伤都是死前造成,也就是说他摔跌到台阶下,倒地后才死亡。
“两种可能:一是冠心病症状发生,导致跌倒,摔跌过程猝死,因为这一切发生的极快,所以摔跌过程的外伤仍呈现生前伤症状。
“二是推至摔下台阶,摔跌过程造成冠心病发,倒地时猝死。所以所有外伤皆为生前伤。”
刘嘉明颓唐的吐出一口气,总之就是法医检查和化验有许多细节进度,但没有一样结果能明确地证明九叔清白。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方镇岳努力让自己保证理性冷静,不要被情绪操控,点头后示意gay汇报法证科大光明哥那边提供的新化验单。
一个人一个人的汇报,待家怡也讲完关于张志成的档案摸底后,方镇岳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所有探员们,沉声道:
“谁来总结一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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