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家也是才进京的?我跟您说,往城外运,一石就五文,便宜好些。”
“哦,她家贵,是不是她家碾得快些?干净些?装载的周到些?”
“得了吧!”
那札客撇着嘴嗤了声,很看不上。
“功夫都是一样,独她家霸道!上回,我引个客人去,将好她在,也是大买卖呀,足足两千石,她赚四十贯,您猜她给我多少?”
比出两根手指。
“二十文!我在这儿唱歌,一首歌还五文钱呢,用得着跑这个腿?费尽口舌替她招揽,捞不着丁点儿好。”
大家发笑,武崇烈更是呛了口酒。
武延寿嚼着花生米调侃。
“不是好招揽的呢,往后阿兄的私房,都得让她拿出去放印子钱。”
李重福脸红起来,掏钱给札客,再问。
“那她向来几时在呢?”
“这就说不准。”
札客瞧出他是冲着人,嘴顿时紧了。
“她有个丫头,嘴皮子快得能赶上算盘,所以她家竟没有账房,就是那丫头做主,倒是明码实价,不欺不骗的,就是十二月里,家家都降价了,独她不降,害得客人奔走。”
顿一顿强调。
“京里人家到年尾都不找她,单蒙你们才来的。”
李重福听出她话里的小算盘,也笑起来。
一张年轻的素面,宽和温柔,叫札客心头起了些慌乱。
她陡然意识到方才在裘虎那头,跟个中年妇人争风吃醋,已是跌了身份,忙矜持地站起来。
“公子要往张家送话?我不成的,得请个书生。”
“那丫头的名字,你知道么?”
札客谨慎地咽了口唾沫。
“他们那样人家儿,别说小姐的闺名,连丫头也捂着盖着的,我就听人家喊她,玉狐狸?不知什么阿物儿。”
越说越走了大褶儿。
武延寿大笑,道往后向市井取乐,倒比听戏有意思。
武崇训如今不爱带他,只叮嘱他办差上进,可太子是个怂包,唯唯诺诺,东宫能有什么公务好办?
举动瞧控鹤府的眼色罢了。
他轻视太子,却与李重福分外投契,吃能吃到一处,玩能玩到一堆,自诩论人品,三人在纨绔里已顶了天儿,嫖而不赌,只好喝两口逗个闷子。
提起壶来发现空了,扬手叫,“诶,再来……”
转头有些意外。
“诶,那两个人走了?”
李重福回头。
座上空空如也,几万石米面的豪客已然不知所踪,闲汉正收捡几样细点,七七八八,萝卜撮堆儿,瓜子满盘,竟是一口都没动过。
“说去就去了,急性子。”
回想两个形貌,裘虎五大三粗,发髻梳得歪歪倒倒,哪像家有良田的公子,倒像个护院,另外那个黑衣斗笠,压根儿没瞧清。
京中藏龙卧虎,不似房州,拢共那么几家有家资,抬头不见低头见,各个熟脸儿。神都么,百年世族长居,比长安的底子深厚不知多少,李家、武家不提,杨家、韦家自恃身份,更不可能在街面儿上放大话。
旁的窦家、柳家、杜家……倒了的房家、王家,或是崔卢李郑,想来武延寿都应当认得。
——所以是谁呢?
李重福想了一转,毫无头绪。
那札客倒是个聪明人,轻轻插口。
“公子,方才有个卖冻梨的,与他们说了几句。”
纤纤细指点楼梯口,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提篮里满满当当,因被人望着,三两步绕过来。
“大伯!您要几个?”
“今儿买卖如何?”
李重福笑眯眯地,先叫个冻梨请札客尝,再细细问他。
“他们问得张娘子今儿要来,赶着就去了。”
李重福讶然,“你如何知道她要来呢?”
孩子摇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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