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面里有些黑,只有窗户那儿,映进来些许白雪反射的清冷微光。
饶是如此,庄云黛也清晰的看见,胡婶子眼里的恐惧。
胡婶子浑身都微微颤了起来,极小声道:“这里,只有,只有我那口子,知道我名字……”
庄云黛安抚似得轻轻拍了拍胡婶子的胳膊,小声道:“婶子先别急,我问他两句。”
庄云黛出了声,问对方:“什么死啊活的,你什么个意思,想怎样?”
那男人粗声粗气道:“开门说!”
庄云黛不假思索的拒绝:“那可不行,大晚上的,你就在外头说罢。”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的挪到柜台那儿,从下头摸出来一把防身的刀。
院子里全是女流之辈,庄云黛非但不会给对方开门,而且还得防着对方突然破门。
外头那男人显然是知道她们院里情况的。对于庄云黛这样的回答,他似是并不意外,只冷哼一声。然后跟旁边粗声粗气的说了一句:“你同她们说吧。”
庄云黛从门缝里看见,那男人把一旁捆得跟个粽子似得人嘴里取出来一块抹布,那被捆的人立刻叫了起来:“菊娘,救我!”
胡婶子一听到这声音,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一下子又抓住了庄云黛的胳膊,抓得极紧,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是他。”
庄云黛眯了眯眼,小声同胡婶子道:“婶子别急,我们先看看他们是想做什么。”
要钱,亦或是?
胡婶子呼吸有些急促,但她却全然的信任着庄云黛,没有贸然行事。
庄云黛稳了稳心神,跟对方交涉:“就这么隔着门说吧,这是怎么个情况?你们想怎么样?”
回话的人是胡婶子的男人,他痛哭流涕:“是黛姐儿吧,菊娘呢?你让她救救我啊,我,我今天去赌,欠了人家五十两银子!”
胡婶子倒吸一口凉气,若非紧紧握着庄云黛的胳膊,她整个人差点晕厥过去。
欠了人家五十两银子?!
她再也忍不住,挣扎着站好,声音颤抖:“牛大财,你,你不是说你去找活儿吗!原来,原来问我要银子,是去干赌了?!”
牛大财声音有点慌乱,辩解道:“菊娘,你,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喝酒,就……我真不是故意去赌的,就是,我就是想,想早点挣些银钱,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
胡婶子泪如雨下:“你,你怎么能……五十两,你怎么敢啊!”
那把牛大财捆来的男人有些不耐烦了:“行了,到底还不还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胡爱菊,你要是不替你男人还钱,那我可就要他的命了。”
胡婶子急了:“别,还,我还。”她泪流不止,又惊惶又无助。
那男人冷哼一声:“那就赶紧给钱!”
“我没钱……”胡婶子哭道。
那男人似是狠踹了牛大财一脚,牛大财嗷的一声惨叫了起来。
胡婶子急得不行:“你,你别打人,五十两不是小数目,你,你容我些时日啊!”
男人似是在斟酌胡婶子这话,胡婶子急得脸煞白煞白:“真的,我,我不会赖账的!”
庄云黛此时开了口:“你就算把牛大财打杀了,这五十两银子他也是还不上。你倒不如宽限些时日,容我们凑一凑。”
胡婶子感激得不行,抓紧了庄云黛的手。
那男人似是被庄云黛说服了,他冷哼一声,放下狠话:“给你们三天,三天后,要是凑不够五十两银子,就等着给牛大财收尸吧!”
牛大财惨叫一声:“菊娘,菊娘救我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似是被那男人重新塞了一嘴的麻布。
那男人推搡着牛大财走了。
胡婶子瘫倒在地,伏地痛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啊……”她哭得难以自已,“五十两银子,这是,这是卖了我都还不上啊!”
庄云黛把胡婶子扶了起来:“婶子先别急,我们再想想法子。实在不行,我这里还有些,你先拿去凑上。”
胡婶子哭得不行:“黛姐儿,你也不容易,我哪里能拿你的银子……五十两,五十两……”
胡婶子喃喃念着五十两。
庄云黛安慰着胡婶子,心下却觉得不对劲。
赌狗的话,她是半个字都不信。
五十两银子,牛大财哪怕输红了眼,乱下本,但旁人怎么敢赊钱给这么一个看上去毫无家底的人?
底层人的命,在那些人眼里是烂命一条,哪里就值得五十两了?
这种情况,更像是有所图,才在牛大财身上下这个本。
牛大财,有什么能值得旁人去图谋的呢?
庄云黛心里转着念头,胡婶子却已是哭得身子软倒,晕了过去。
庄云黛把胡婶子扶到了她屋子里,屋子里炭盆烧得暖,胡婶子慢慢转醒,看到炕上睡得正香的斌哥儿,她刚止住的泪,又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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