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县城后才给了你一百两,一个月就全花完了?”
史家大少爷便不敢再表现出不耐烦,耐着性子哄着自家亲娘拿银钱。
阴差阳错的听了一耳朵人家母子的体己话,内容还是这般……
江月尴尬地放轻了呼吸,而卫姝岚比她更尴尬,额头已经出了细密的汗。
察觉到江月的视线,她努力挤出一个笑。
假山外头,史家大少爷总算是讨到了银钱,立刻准备离开。
朱氏跟着他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道:“莫在外头留宿,也莫让那些莺莺燕燕的,在脸上脖子上留下什么痕迹。让你祖母瞧见了,出动家法,你娘我都保不住你。另外也要注意别让人认出你,你可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
果然,朱氏是知道长子在外头寻花问柳的,甚至连这方面的银钱,都是她提供的!
“都多少年了?我何曾出过什么岔子,我省得!”
史大少爷带着笑应了一声,脚步轻快地离开。
那朱氏也没多留,只是临走时还压着嗓子恨声道:“说来说去还是那个石芯子害人,不然我儿何至于变成这样?!”
话音落下,朱氏的脚步声远去,卫姝岚一阵踉跄。
江月连忙伸手把她扶住,就看她面无人色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现下……江娘子应该知道我为何这般了?”
第四十九章
石芯子, 也叫石女,指身体构造异常,无法与男子结合, 无法孕育子孙后代的女性。
如此私密的病症,也难怪卫姝岚对着江月这样帮她恪守秘密的医者,都羞于启齿。
无奈她一心想保住的这个秘密,如今却成了笑话——朱氏将她的病症脱口而出,私下里也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不知道告诉过多少人。
想到此处,卫姝岚的脸色越发惨白, 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身形微晃。
江月扶着她从假山后头缓慢地挪了出来。
未多时,穆揽芳从史老夫人的院子里出了来, 看到卫姝岚这随时能晕死过去的模样, 她唬了一跳,也顾不上想前头刚拌过嘴, 立刻上前,搀住了卫姝岚另一条胳膊。
两人将卫姝岚又搀回她住着的僻静小院子里。
喝了热茶歇过一阵子, 卫姝岚缓过来一些。
穆揽芳赶紧开口道:“卫家姐姐莫生气, 是我多嘴。你既不爱听那些, 我下次再也不说了。你千万莫要同我一般见识。”
她并不知道朱氏和史家大少爷出来后说了那起子混账话,便以为是之前两人拌嘴, 把卫姝岚气成了这番模样。
牵涉到卫姝岚的隐私,江月没有代为解释。
瞧着穆揽芳脸上的担忧和歉然,卫姝岚主动开口道:“穆家妹妹不必致歉, 我不是因为你才这般。而是方才婆母和夫君出了来,没瞧见我和江娘子在假山后头, 说了些难听的话。我一时心里难受,这才如此。”
朱氏到底是长辈,穆揽芳没有直接说他,而是气愤道:“那史文正背后说什么了?”
史文正,便是史家大少爷的姓名了。
“我去换件衣裳,江娘子帮我跟穆家妹妹解释一二。无碍的,都这般了,没必要再为我隐藏什么,把前头元宵节的事儿一并告诉穆家妹妹。”
说完,卫姝岚自去更衣。
江月便也没有隐瞒,将来龙去脉都说给了穆揽芳听。
一席话听完,穆揽芳的脸沉了下来,拳头死死捏紧,恨不能现下立刻去找到那史文正,一拳捣在他的面门上!
半晌后,卫姝岚换下了被冷汗湿透的衣裳出了来。
她的陪嫁丫鬟名叫巧鹊,知道她的病症和在史家的处境,却并不知道元宵节那日她落水,和今日朱氏母子私下说的话。
听完,巧鹊也气的不轻,见她出来便立刻迎上前去,哽咽出声道:“您是咱家老爷和夫人的掌上明珠,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奴婢这就写书信回去,让老爷夫人为您做主!”
卫姝岚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莫要把事情闹大,父亲在朝为官,最注重官声。还有两个,今年都要下场呢……我承蒙家人疼爱,无忧无虑地过了十好几年,哪里还能让他们为我操一辈子的心?”
巧鹊张了张嘴,还真想不到其他办法,便只默默流泪。
卫姝岚坐定之后,努力朝着江月和穆揽芳笑了笑,而后才开口说起一些往事。
她父亲是翰林院侍读,正五品的官职,在京城那样的地界,可能不算什么达官显贵,但却是天子近臣。加上她母亲出身也不低,所以卫家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无奈她出生便与常人不同。
因不同的地方是那处,一开始连卫夫人也不知道。
直到卫姝岚到了十五六岁,姿容才情都十分出色,可谓是一家有女百家求,都要谈婚论嫁了,还不见来信期——她是卫家长女,她的婚事不落实,下头的弟弟妹妹不好说亲。
卫夫人才找来擅长妇科的医女来为她仔细诊治。
那医女诊完脉,面色便已经沉凝下来,但仍然不敢光从脉象上判断什么,让卫姝岚褪下了裙裤,做了一番仔细的检查后,才敢下了定论。
卫夫人和卫姝岚这也才知道她是石女。
这消息无疑是一桩噩耗,卫夫人当场昏死过去,醒来后内疚欲死,只觉得是自己没给她一副好身体。
反而是看着柔弱的卫姝岚突然成长起来,劝慰母亲不必这般。
“左右只是不能嫁人生子罢了,往后我自去寻个庙宇,青灯古佛当姑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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