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越泽心疼不已,目光朝右前方的顾非池望去,那袭玄色的披风迎风招展,宛如展翅的雄鹰飞起,令人无端生出一种仰望的感觉。
从幽州出发时,唐越泽是试过跟顾非池讨一辆马车给萧鸾飞坐的。
结果得了顾非池这么一句:“不然,殿下慢慢走?”
顾非池的意思很明确,唐越泽若是不愿随大军奔驰,那就自己带着萧鸾飞管自己走。
唐越泽当然不肯。
他这趟来幽州是背着父皇私自出京的,随身就只带了两个亲卫。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们要是四个人这么明晃晃地走在路上,谁知道回京的途中会不会遇到北狄人的刺杀!
这些天他在军中听了不少关于北狄人的凶残暴行,不仅屠村屠城,坑杀俘虏,还会对俘虏行车裂之刑,五马分尸……十八般酷刑层出不穷。
前两天,他还听说北狄人有意与大景恢复邦交,会遣使臣进京给父皇贺万寿节。
可北狄人不远千里地进京真的仅仅是为了万寿节吗?
其他皇弟年纪还小,只要除掉他,父皇,大景就后继无人了,北狄可以占据优势,狮子大开口了,届时大景危矣。
唐越泽想想就觉得胆战心惊,根本可不敢去赌。
过去这几天,他只能死死地咬牙,紧紧跟着这两千天府军将士一起行军,生怕落后了就会被抛下。
“世子爷!”一个在前方探路的方脸小将调头朝这边策马驰来,声音洪亮地喊道,“皇上在前头五里亭迎世子回京。”
五里亭距此已经不远了。唐越泽面上一喜,不禁朝前方京城的方向远眺,连周身的疲惫也似乎消散了不少。
“顾世子,”唐越泽一夹马腹,驱使□□的白马来到顾非池身边,与他并骑而行,“父皇定是特意来接你凯旋的。”
“这次幽州平乱,你当居首功,我会如实与父皇说的。”
唐越泽明显对着顾非池释出了善意,而顾非池只淡淡地“嗯”了声。
对于顾非池的寡言,唐越泽已经习惯了,尤其想到马上可以见到父皇,他更是满怀激动,有种游子久别回乡的迫切。
一行人又策马往前奔驰了百来丈,前方那明黄色的旌旗就映入众人的视野中,上方,冉冉升起的旭日高高地悬于碧空。
唐越泽远远地就看到了龙辇中的皇帝,就仿佛看到了他最坚实的依靠般,悬了好些天的心此时终于彻底放下来了。
各种滋味在他心头来回滚了滚,藏了满肚子的话想要告诉他的父皇。
“父皇!”唐越泽远远地就对着皇帝激动地高喊道,喜形于色。
与他相隔百丈远的皇帝也看到了策马疾驰而来的唐越泽,愕然地以手指擦了擦眼睛。
有那么一瞬,皇帝几乎怀疑自己是幻觉了。
“顾世子,我先去和父皇见礼。”唐越泽丢下这句话,就快马朝皇帝冲了过去,将马停在了距离皇帝两三丈外的地方。
他急忙翻身下了马,留了萧鸾飞在马上,自己往前又走了几步,郑重地对着坐于龙辇中的皇帝作了一个长揖:“父皇,儿臣回来了。”
他看着皇帝的眼眸浮起一片淡淡的水雾,满是孺慕之情。
他这次能从幽州回来可谓九死一生,无论白巾军攻城时,还是后来被承恩公追击于树林中,他都差点以为他要死了,再也不能回来见父皇了。
可他终究是平安地回来了!
“……”皇帝又呆呆地揉了揉眼,才确信眼前的这个形容憔悴的青年是他的皇长子。
一片半枯的残叶被微风刮来,恰好落在了皇帝的肩头,可皇帝毫无所觉,用古怪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问道:
“阿泽,你怎么回来了?”
皇儿不是应该在幽州主持大局吗?
说话间,皇帝狐疑的目光投向了顾非池,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心道:难道是顾非池抗旨不遵,强行把皇儿给带回来的?
皇帝眯了眯眼,浑浊的瞳孔中闪现危险的锐芒,周身的气息也冷了几分。
后方的那些文武百官、宗室勋贵一阵骚动,大都望着前方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一袭郡王蟒袍的宁王拉了拉缰绳,□□的黑马往前踱了两步。
他轻嗤了一声,在心里暗自冷笑。
顾非池这小子的胆子还是真是大啊。这一回,哪怕再大的功劳也要功过相抵了。
咦?
那是……
宁王的目光落在了顾非池后方的那两辆囚车上。
两辆囚车,一辆关着个蓬头垢面、皮肤黝黑的糙汉;另一辆则锁着一个锦衣华服、肤白肥胖的中年男子。
这第二辆囚车里那个被团抹布塞住了嘴的人实在是太眼熟了,分明就是承恩公……是承恩公柳汌?!
宁王瞳孔翕动,脱口道:“皇上,是承恩公!”
承恩公怎么会被顾非池关在囚车里?
大太监梁铮飞快地朝囚车那边瞟了一眼,囚车里的承恩公激动地望着皇帝的方向,似乎想说什么,只是嘴巴被抹布堵住了,“吚吚呜呜”地发不出声音来。
梁铮心中一惊,他知道皇帝如今的眼神不好,就俯身在皇帝耳边悄声说了一句,指了指被关在其中一辆囚车的承恩公。
皇帝的脸像是被泼了墨似的,一下子黑了,两边太阳穴跳动不已,对着刚下马走到近前的顾非池怒道:“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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