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萧鸾飞去葫芦胡同又跪又闹了一通,最后有个学子遥遥地对着自己揖了一礼,她记得好像是姓赵。
“不错!”与那赵姓学子同行的两名学子也随他一起振臂高喊起来,“否则,十万金鳞军忠魂何以安息,北境枉死百姓何以瞑目!!”
“天理昭昭,真相自当大白于天下!”
几个读书人以那赵姓学子为首,正气凛然地发出呐喊,一声比一声高亢。
萧燕飞记得,后来有一次她和小郡主在某间茶馆里也见过这姓赵的,好像还是个中了“小三元”的秀才,是为了今秋的秋闱才来的京城。
随着这些读书人的声声呐喊,周遭的百姓也被激起了一腔义愤,热血沸腾,纷纷喊道:“承恩公通敌叛国,必须严惩!”
“谢家通敌案理应重审,还冤死者清白!”
“……”
那些百姓犹如一锅煮沸的热水般躁动了起来。
皇帝的脸色更差了,阴沉得好似一块铁板,从心脏到四肢全都凉得发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哪怕他再不甘心,这会儿,也必须做出抉择了,事实上,他也只有一个选择而已——
保大皇子。
未来的储君可以大义灭亲,揭发亲舅父的罪行,却绝对不可以在天下人跟前“诬陷”朝中重臣通敌叛国。
他的心头似有烈火灼烧,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承恩公谋逆一案,着令三司会审。”
这句话皇帝说得无比艰难,仿佛要了他半条命似的。
大皇子这才去了幽州几天,怎么就被顾非池撺掇得自断一臂呢!
囚车中,被堵上了嘴巴的承恩公一下下地用身子猛撞着囚车的栏杆,直撞得囚车“砰砰”作响,嘴里呜呜叫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
皇帝面无表情地对着唐越泽继续道:“阿泽,由你亲往承恩公府抄家搜查。”
“若证据确凿,绝不姑息。”
这话更多是说给朝臣,说给在场的这些百姓听的。
“皇上,”顾非池又朝皇帝走近了半步,逼问道,“那谢大元帅呢?”
又是一阵漫长的寂静,皇帝的脸色急速地精彩变化了一番,置于膝头的一只手更是轻颤如筛糠。
谢家若是翻案,他这个为谢家定罪的皇帝,势必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他登基二十余载,就是有再大的功绩,都会被人质疑年老昏庸。
气氛再次凝结。
无视皇帝阴沉的脸色,顾非池咄咄逼人地继续道:“还有罪己诏……皇上也别忘了。”
顾非池!皇帝喉咙的腥味更浓,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他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前方是无底深渊……
停顿了许久,皇帝才又启唇,极不甘心地说道:“若谢以默确属无辜,朕自当下诏罪己,还他清白。”
“顾世子现在可满意了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皇帝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黑沉沉的眸中暗潮汹涌,带着浓烈的恨意和杀机。
过去与现在的回忆在皇帝的脑海中交错着掠过,激起他心头的愤懑与厌恶。
这些顾家人,一个两个简直和顾明镜一般无二,桀骜不驯,不识抬举!
顾非池没有回答皇帝,反而看向了唐越泽:“大皇子殿下觉得如何?”一手轻轻地在那修长的马脖颈上抚了抚。
哪怕做出了抉择,唐越泽并未因此觉得释然,心情依然沉甸甸的。
看着承恩公柳汌狼狈不堪的样子,他有点于心不忍。
但右臂上一阵阵的刺痛,又像是在提醒他,承恩公狼子野心。
“拿下他,生死不论!”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一晚,承恩公尖利冰冷的嘶喊声仿佛恶鬼咆哮般又一次回响在他耳边,如同过去这几晚午夜梦回时一样。
唐越泽打了个激灵,猛地警醒过来,正色道:“父皇,柳家是儿臣的母家,为免有循私之嫌,还请皇上把抄家搜查一事,交由顾世子。”
他无法保证自己绝无私心,更无法保证会不会在母后的苦苦哀求下,心软替柳家遮掩。
“……”皇帝额角的青筋又是一阵乱跳,头一抽一抽得疼。
第一次对这个长子生出了一种无言以对的无力,更不知道回宫后该如何面对皇后。
皇帝忽觉疲惫不堪,这一次,他也没犹豫太久,就淡淡道:“……好。”
“皇上,家父是被冤枉的!”柳嘉连滚带爬地从马背上翻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涕泪横流,哪有平日里的嚣张跋扈。
不过是短短一炷香功夫,他就陡然间从高高的云端跌至深渊,摔得满身是血。
“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皇上。”
然而,皇帝毫不理会,冷冷地丢下了四个字:“摆驾回宫。”
经过方才这一出,他已经连戏都不想做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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