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外孙女能干,居然把事情办得这样妥当。
烨哥儿虽是姓萧,但已经归于本宗,和萧衍这一支再没有关系,只要萧氏宗族不管,女儿就可以继续照顾烨哥儿。
同样地,女儿也能够亲手送外孙女出嫁。
真好啊!殷太太心里发出深深的叹息声,眼角隐隐含着泪光,唇角高高地翘起。
她端起了茶几上的青花瓷茶盅,浅啜着滚烫的茶水,掩饰自己的异状。
须臾,璎珞就取来了文房四宝,殷婉自己铺纸,萧燕飞给她磨墨,屋里渐渐地弥漫起一股浓浓的墨香。
殷婉执笔挥墨,挥洒自如地在纸上画了起来,全神贯注……
殷太太在罗汉床上等了一会儿,有些好奇,也走过来看,发现女儿竟然在画一条街道,街道两边铺面林立,绘得栩栩如生。
萧燕飞很快就看了出来,她这是在画她们刚去过的大虞街,她的记性真是好,把街上每家铺子的样子都画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过目不忘吧。
萧燕飞在心中暗叹,再次感慨殷婉嫁给萧衍这种既没用又无自知之明的渣男实在是太委屈她了。
殷婉一鼓作气地画完了大虞街,连老爷子都使唤婆子推着他的轮椅过来看。
“爹,我今天逛完大虞街后,发现那里热闹是热闹,但还缺了点什么。”殷婉指着那张墨迹未干的图道,“您看,这里杂货铺子、绣庄、瓷器铺子、首饰铺子什么的都有……”
老爷子拈须看着图纸,若有所思,就听殷婉又道:“您说,是不是缺了点歇脚喝茶的地方?我和燕儿这一路走下来,才走了一半,脚就酸了,可想买点糖水喝都没处去。”
这主意好,他们能在大虞街开的也不仅是一家糖水铺子而已。殷湛眼睛一亮,差点脱口说她可以写纸方案他看看,话到嘴边,又想起这是亲女儿,不是手下的那些管事。
殷太太在一旁乐呵呵地提议道:“阿婉,那我们在杂货铺子边上开一家茶楼好不好?”
“再开家卖糖果、点心的铺子也不错。”
一家人说得热火朝天,当夕阳落下大半时,知秋步履轻盈地回来了。
也没避讳殷家二老,她笑吟吟地禀道:“姑娘,奴婢已经把萧大姑娘送去武安侯府了,亲自交到了龚磊手里。”
说起锦衣卫指挥使,知秋毫无惧色,甚至还直呼其名。
世人惧锦衣卫,他们卫国公府可不惧,知秋从前和龚磊也是打过好几次交道的。方才当她把萧鸾飞送去给侯府时,特意把姑娘的话转达了一遍,尤其强调萧大姑娘至善至孝,一定要与太夫人以及侯府众人同甘共苦。
当时龚磊那副一言难尽的样子还真有意思极了。
萧燕飞漫不经心地以茶盖拨去浮在茶汤上浮沫,一下又一下,眉眼含笑。
按照律法,那“三代归宗”对于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
这“三代”,包括自己,包括萧烨,萧烁,包括萧家的堂兄弟姐妹……自然也包括了萧鸾飞。
律法不会独立排除任何一个人的权利。
但若萧鸾飞是自愿不归宗,当然也是可以的。
谁让她“无处可归”呢。
萧燕飞浅啜了一口茶水,随口问:“侯府现在怎么样了?”
知秋笑禀说:“奴婢去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已经被赶到了正厅,闹哄哄的,像猪圈似的,其他四房全都闹着要和长房分宗呢。”
“姑娘,您要是想知道更多,奴婢再去打听打听呀。”
好好好!萧燕飞连连点头。
武安侯府被锦衣卫封着,围得跟铁桶一样,别人想知道侯府里的事很难,但对于卫国公府的探子自有他们的渠道。
连续三天,知秋几乎每天都能给萧燕飞带来不同的消息:
“萧二老爷如今怨上太夫人了,责怪太夫人偏心侯爷这个长子,说她若是早答应长房与其他几房分宗,他们也不至于被连累。”
“府里的公子姑娘们有大半也闹了起来,说‘三代归宗’,按照律法,他们不是侯府的人,请锦衣卫放他们出去。”
“萧氏说自己是出嫁女,罪不及出嫁女,也要带着一双儿女走,哭闹不休。”
“……”
三天后的下午,龚磊从侯府出来,进宫复命。
御书房里的光线略有几分暗淡,熏香炉里的龙涎香恰好烧完,空气里只残余一丝丝的余香。
龚磊目不别视地走到皇帝跟前,恭敬地抱拳行礼,将这几天的差事大致禀了一遍,言辞一贯的简洁明了,并无赘叙。
皇帝一手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转头看向了坐在右手边的柳皇后,一袭荼白衣裙的柳皇后不施半点脂粉、不着一点钗环,衬得她如那山巅的雪莲般清丽柔弱。
她优美的唇角弯了弯,媚眼如丝。
龚磊半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维持着抱拳的姿势,沉稳的目光没有丝毫的偏移。
前方传来皇帝低沉的声音:“龚磊,让锦衣卫继续‘好好’搜!下去吧。”
龚磊当然听得明白皇帝的语外之音,恭声应诺:“臣遵旨。”
他心知肚明,为了皇后,为了柳家,武安侯怕是要完了。
从头到尾,龚磊都没有抬头,更没有朝皇后的方向看一眼,来得快,退得也快。
只余下那道门帘轻轻摇曳。
御书房内又只剩下了皇帝与皇后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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