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条条甬道和一道道宫门,两人又走了一刻钟,前方便有一栋恢弘的宫殿进入他们的视野。
上方的大红匾额写着大大的“坤宁宫”三个金漆大字。
坤宁宫大门紧闭,大门两边有十几个手持长枪的禁军侍卫守着。
“世子爷。”那个名叫“山海”的小内侍殷勤地朝两人迎了上来。
知道顾非池要来坤宁宫,山海就奉梁铮之命提前来这里打点一番,免得这些侍卫不长眼,得罪了未来的太子爷。
那些侍卫已经知道了顾非池的身份,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局促,也有些惶恐。
“开门。”顾非池淡淡地下令道。
山海便对着侍卫总旗使了个手势,催促他们赶紧开门。
“吱呀”一声,这道沉重的宫门被几个侍卫合力推开,时隔二十年,这道宫门再一次完全开启了。
封了这么久的宫殿里头依然干干净净,五六个宫人正拿着扫把在庭院里扫着地,“擦擦”的扫地声此起彼伏。
山海在一旁恭敬地解释着,说起坤宁宫在顾皇后薨逝后,便一直封宫,就如同她临死前的最后半年一样;说起现在留在宫殿内太监、姑姑和宫女有八人,都是顾皇后在世时在她身边伺候的人;说起他们是自愿留在这里,代顾皇后守着这座空的宫殿。
宫门开启的声响引得庭院里的几个扫地的宫人都看了过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姑姑放下手里的水壶,面露迟疑之色。
坤宁宫的份例大概一旬领一回,距离上回发份例才过了六天,照理说,要再过四天发份例才对。
往日里,份例不仅短缺不说,至少也要拖个十天半个月,不可能突然提前吧?
而且,就算发份例,也都是从角门送进来的,不会大开宫门。
庭院里的其他几个宫人也放下扫帚,纷纷地围到了这位姑姑的身边,喊着“华姑姑”,还有宫殿内的宫人也走了出来,全都惊疑地望着宫门的方向。
迎着刺目的阳光,可以看见敞开的宫门外,一对年轻的男女闲庭信步地并肩走来,两人都穿着紫色的衣裳,男的俊美,女的娇美,宛如日月彼此辉映。
因为直对着光,华姑姑的眼睛略有几分模糊,她眨了眨眼,才看清了紫衣青年的脸,震惊地脱口而出:
“姑娘!”
熟悉的狐狸眼,眉目昳丽,却与顾明镜的明艳不太一样,青年的身上更显气宇轩昂。
下一刻,她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就改口道:“小公子。”
“您是小公子!”
华姑姑贪婪地上下打量着顾非池,恨不得将他的脸铭刻在她眼中。
小公子长得实在是太像姑娘了。
华姑姑的眼眶浮现一层朦胧的水雾,连嘴唇都在不受控制地颤动着。
“是我。”顾非池深深地注视着三步外的中年女子,不确定地叫出了一个名字,“华姑姑?”
才四十出头的妇人鬓角却夹了不少霜丝,额头、眼角刻着一道道深刻的皱纹,瞧着像是快五十的人。
华姑姑用手捂着嘴,抽噎着哭了出来,泪如雨下。
好半天,她才哽咽地地说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奴婢终于等到了……”
若不是为了等这一天,若不是为了给自家姑娘守好这坤宁宫,她早就在二十年前就跟着姑娘去了。
华姑姑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可又有更多的泪自眼眶涌出。
她哭笑着,抬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语不成声地说道:“小公子你看,那棵梧桐树是姑娘当年住进坤宁宫后亲手种下的,这几年死气沉沉的,可今春突然又抽了枝。”
“当时奴婢就知道,今年肯定会有好事发生。”
“太好了!”
华姑姑再一次由衷地叹道,对着顾非池屈膝跪了下去。
而她身后的那几个宫人都有些懵,但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顾非池,在他脸上寻找着昔日主子的存在。
一个中年内侍也在反复地喃喃说着:“像……真是好像!”
“快,大伙儿快跪下。”华姑姑回头对那些宫人道,“这是皇后娘娘当年生下的小殿下,皇长子。”
所有人都是一惊,接着便露出了喜色,也跟着屈膝跪了下去,喊着“小殿下”。
顾非池让他们免礼,又转头对萧燕飞道:“燕燕,这是我娘当年的贴身宫女华姑姑,也是卫国公府的陪嫁丫鬟。”
“华姑姑。”萧燕飞对着华姑姑点头致意。
华姑姑从小两口交握的手猜出了这位姑娘的身份,眉眼间的笑容更深了。
小殿下也都及冠了,是该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得让娘娘见见小殿下和儿媳妇才是。
“小殿下,燕姑娘,请随奴婢来。”华姑姑赶忙用帕子擦干净了眼泪,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眸分外明亮,领着顾非池与萧燕飞往正殿方向去。
正殿内纤尘不染,恢弘庄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正前方的香案上供奉着一个牌位。
牌位前,除了供奉着几枝金桂花外,还放着一尊青铜香炉,里头插的三支香飘着丝丝白烟,袅袅地散开。
华姑姑抿了抿嘴,艰声道:“他说这里晦气,二十年来,也没人进来过。”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皇帝。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