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世安这人有点狠啊。
一瞬,他有点像斗鸡场上昂扬的雄鸡猝然被当头闷了一棍,咦……他刚才什么来着,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心中只剩一个念头,走吧,收拾收拾回去想法子赚钱大爷吧,毕竟钱大爷看起来都比顾世安好搞。
这会儿,来吃早点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掌柜许德昌大着嗓门喊店小二:“今天订餐的贵客太多,你早早去卫家说一声,请卫二和卫三今天早点过来。”
小二应声道是。
“一共十七家,”许德昌想了想,扬了扬手里的纸又嘱咐他道:“你再问一句卫四,能不能还像那天那样,画个配送路线图,标一下送餐次序。”
天儿渐渐地热了,许多贵人老爷们中午不出门就指着繁楼把可口的饭菜送到家门口呢,而繁楼只要能多接一份订单他就多赚一笔银子,因此也乐意挣这笔银子。
“配送路线”是卫景平常和卫二卫三说的,许德昌的听了几次,说起来很顺嘴了。
顾世安本来就要走了,忽然听到“配送路线”这四个字,觉得新鲜,又回过头来问:“许掌柜,‘配送路线’是什么?”
他是这里的常客了,许德昌笑呵呵地道:“这不是今天订餐的人家有点多吗?”他指了指手里的单子道:“按照菜品、汤品的品尝时间,先送哪一家走那条路后送哪一家进那条街,得有个先后次序,还得在用餐时间点送到老爷们手上。”
要不是卫景平想主意规划出个配送路线,他哪里敢接这么多送餐入府的单子?没的砸了自己的招牌。
“哦,”顾世安看了看许德昌算盘下面压着的一张线路图,眯起眼睛道:“这是谁画的?”
那是前天的配送路线,一共有十四户,每户订的菜肴、配送路线、花费时辰什么的都标注的十分醒目。
“这是之前的,是卫四画的。”许掌柜笑眯眯地道。
顾世安微微怔了一怔,这不是《九章算术》里的算学,叫什么统筹的来着,他都甚少涉及,卫四那孩子……
店小二忽然想起来什么,往卫景平坐的角落里指去:“唉哟哟,掌柜的哟,卫四公子不就在咱们店里吗?”
早上忙得还没来得及跟卫家两位公子寒暄上一句半句的。
闻言,许德昌先是一愣怔,而后兴奋地颠了一下自个儿的大肚子,眉开眼笑地走过来:“卫大公子,卫四公子?”
对面,顾世安也目光深邃地朝卫景平看来。
“许掌柜。”卫景明道。
许德昌殷勤地笑道:“小店的早点还可以入口吧?”
“许掌柜过谦了,”卫景平道:“贵店的早餐非常可口。”
“原来卫四公子爱吃这个,”许德昌用眼神示意店小二赶紧再给他上一盘胡麻饼:“新出炉的,再来一个?”
卫景平没有见便宜就占的毛病,连忙推拒道:“谢谢许掌柜,已经吃饱了。”
许德昌咪着眼睛把今日繁楼接到的送餐订单拿给卫景平看:“今天有十七家,比往常都多,卫四公子你给看看,卫二和卫三送得过来不?”
往常最多的一次他二人一气送过十四家,今天又比那次多出三家来。
卫景平粗粗地扫了一眼:“这要想不耽误顾客用餐,送完至少要花两个半时辰。”
而他们之前与许德昌约定的每日送餐时间是两个时辰。
卫景平想着他二哥和三哥年纪都还小,身体稚嫩,一天出来跑两个时辰的路已是极限。
何况,他们每日还要去校场习武,不能因为送餐而耽搁了时间,所以就跟许德昌约定每日的申时至酉时,卫景英和卫景川来繁楼送餐,酉时一过,繁楼就得给他们结算工钱,放他们回家。
每天,卫景英和卫景川来给繁楼送一次餐,繁楼则提供送一家的餐付给12文钱的工钱。
当时,许德昌劈里啪啦地打着算盘,一个劲儿说两个时辰实在是太少了,要是一日能来三个时辰就好了,他就知道随着天气渐热,订餐的人也会与日俱增。
卫景平不肯答应,两下里拉锯起来,后来许德昌寻思着他找不着像卫家兄弟这样,有人能规划送餐路线,有人腿脚利索能跑路,只好退了一步,说两个时辰就两个时辰吧,总比他们撂挑子不干的强,于是就暂时这么定了下来。
卫景英和卫景川头两天送餐的工钱抵了一顿酸汤肘子,而后繁楼就以现钱结算给他俩了,大半个月下来,已经攒下快一两银子了。
卫长海头一次见着儿子往家里拿钱,皱着眉在屋里头团团打转,语无伦次地道:“这真的是你们挣的钱?哈哈,老卫家儿子比老子能干……”
卫景平:“……”
他在心里头默默地腹诽卫长海没见过世面。
这在他看来已经挣得很少了,不过是苦于暂时找不到更好的赚钱的路径的权宜之举。
……
“半个时辰……”许德昌一张胖胖的脸顿时浮上商人的精明之色:“你看能不能辛苦卫二和卫四多跑几趟,也不是白跑你说是吧?”
反正多送一家他都要付给12文钱的工钱呢。
卫景平想了想,为难地道:“要是到酉时半才收工,我二哥和我三哥没功夫吃晚饭就得饿着肚子去校场练武,你知道,我爹管教的严,去迟了会挨打的。”
转瞬,他又露出一个“不过你要是能加钱一切都好商量”的表情来:“不过为了繁楼的生意,也不是不能送……”
许德昌看着他望过来的见着了肥羊般的目光,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五分:“卫四公子放心,今日卫二和卫三送餐回来,我来招待他们吃晚饭,绝不会让两位空着肚子从繁楼出去。”
“那敢情让许掌柜破费了。”卫景平丝毫没有推辞地道。
许德昌:“……”
要管卫二卫三吃顿晚饭,没有40文上下是打不住的,有点牙疼。
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卫景平当初要和他约定送餐时间,原来是留着这一手,遇到繁楼忙的时候,人家随时准备坐地要价呢。
但他入了坑,如今又不能马上跳出来,只好假笑:“咱家就是做饭的,有甚破费的。”
心里头骂骂咧咧,居然被一个小孩子拿捏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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