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没等多久,她爹就出来了。
长孙蛮忙不迭又跑过去,问:“阿爹阿爹,我能进去了吗?”
“可以。”长孙无妄抱起她,放在车辙上,轻声嘱咐:“但你不能再咋咋呼呼,进去的动静小一点儿。你娘要静养。”
长孙蛮鼓着脸,严肃地点点头。
长孙无妄有些失笑,捏了捏她的脸。
他转过身,眼里笑意变淡,唤来何错:“冯远押住了?”
“怕吓着郡主,属下将人押在林子里。”
长孙无妄掸了掸衣袍子,神色淡淡:“走吧,带我去见他。”
何错不敢耽误,两人脚程都快,不多时就见到林中被绑着的冯远。
守在此处的死士赶忙上前,“君侯,此人嘴硬,什么都不肯说。”
长孙无妄摊开手,示意何错把剑给他。
他提着剑,步履散漫,走到冯远跟前,淡声:“为什么要杀她。”
冯远昂着头,鬓皤凌乱,他一声不吭直挺挺跪着,大有英勇就义赴死的架势。
长孙无妄低头笑了笑。
他猛然俯下身,拇指抵开剑鞘,冷光森然掠过,映在戾气横生的眉目上。一呼一吸间,冯远的脖子已然见了血痕。
男人低眼,逐字逐句再问:“为什么,要杀她。”
冯远抖了抖胡子,横眉呼道:“君侯!萧氏女不杀,我幽州何能安定!她若死了,我幽州就再无桎梏!天下十三州于我们不过探囊取物,您迟迟狠不下心,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做!老家主在世时留有遗命,我幽州儿郎与萧家不共戴天,若见萧氏子息,绝不可手下留情!”
他这声呼得震天响,死士瑟缩了下脖子,何错没忍住掏了掏耳蜗。他饱含怜悯地看眼冯远,心底嗤笑愚蠢,敢在君侯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真不怕嫌命长。
幽州的人或多或少都不愿与公主府同行,包括何错在内。可再怎么说萧望舒也是小郡主的亲娘,也就冯远有能耐,仗着自己医术卓绝,以为无人敢动他。
听到老燕侯的名字,长孙无妄顿住剑。
他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游移剑尖,最后停在冯远颔下,微微挑眉:“遗命,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说的?”
“这件事您不必知晓,您只需要知道,我这样做没有错!您是幽州之主,怎么可以被萧氏女迷惑心智!若非为她,幽州早就逐鹿天下。我只是在遵循老家主的遗命!我——”
冯远瞪大了眼,青筋横露的脖子血水四溅,瞬息之间,他就怦然倒在地上。
长孙无妄把剑扔给何错,“清理干净。”
他面色无虞,似乎做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提着步子慢悠悠离去。
死士埋低了头,不敢多窥。
……
长孙蛮轻轻推开厢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她娘还躺在那里安睡,只不过眉目娴静,比之平日少了许多凌厉威严,多了几分温柔雅致。长孙蛮伏在她脸庞,仔细端详了会儿,萧望舒的脸色肉眼可见好了太多。
室内安宁祥和。
这种气氛下,奔波了一天的小姑娘慢慢阖上眼,却突然睁开。她有些慌乱地看了看萧望舒,意识到人还在沉睡,眼里恢复的清明又渐渐混沌。
重复几遭,长孙蛮的意志力越来越薄弱,她不自觉撑着脸,眼睛眯成了一条细长的缝,酣睡的模样像只餍足小猫儿。
迷迷糊糊间,脸颊上有温凉的东西划过。长孙蛮惊得立马睁开眼,瞧见一双莹白如玉的手。
“……阿娘!”
她喜不自禁,蹭着毯子扑过去,一把埋在萧望舒怀里。
后者轻轻摸着她头,声音微哑道:“阿蛮,今天可是吓着了?我已经没事了。”
长孙蛮固执地摇摇头。她又蹭了蹭萧望舒的脖子,声音里漫上哭腔:“阿娘,我错了,我再也不跟你分开了。以后我好好读书,好好进学,我会很听话很听话,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萧望舒轻拍她的背,疲惫而又温柔:“别怕。阿娘知道了,以后不会跟我们阿蛮分开。”
直至这一刻,长孙蛮强忍的泪意瞬间破堤,眼泪顷刻间染湿了她娘的衣领。
萧望舒只好扶起她的小脑袋,低声笑道:“你哭什么?”
“我以为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长孙蛮抹抹泪,“可你刚刚就很不好。”
萧望舒哑然,她哄道:“看来今天是把你吓着了。别担心,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你也不会再见不到我。”
长孙蛮别扭转过脸,吸了吸鼻子,“阿娘一向爱骗我。”
“这一次没有骗你。”
长孙蛮侧目,看见她娘温柔笑起来,眼睛里满是宠溺。
“真的吗?”
“真的。”
萧望舒躺在毯子里,绒毛微微没过了下巴。她应道:“因为有阿蛮在,就算再困难,我也会努力见一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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