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蛮支起脖子往外一瞧,这才发现她踩着杌子,整个身子悬在车板上。一旁的马夫想抱她下来,却被后者要哭不哭的架势唬得动不了手。
“谁许你跑出来的!”长孙蛮眼睛一瞪,连忙出去牵住她手,以防一不小心摔下去。
小花咯咯直笑,顺杆上爬扒在她身上,往人脸上亲了一口。
被糊了一脸口水的长孙蛮:……我忍。
好在万俟葵赶过来了。
早已重回内舍人一职的万俟大人可谓是日理万机,再加上要照顾不省心的女儿,有时候竟比她娘还要忙。萧望舒也曾劝她歇一歇,奈何万俟葵心如磐石,打定主意要帮公主府搞事业。
这会儿,万俟葵抱起小花,后者不满地张牙舞爪,嘴里咿呀着“阿蛮”。
万俟葵又气又好笑,一手往她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米糊糊都没吃完就跑出来,你可真行。”
说完,她一边空出一只手,作势要牵长孙蛮下车,却被后者先一步跳下来。
万俟葵吩咐马夫取来斗篷,“早上天儿冷,把衣服穿好。等些时辰日头出来了,再脱也不迟。”
“今日煮的什么粥?”长孙蛮系起斗篷绫带,问她。
万俟葵闻言一笑,“今天我们吃元宵,是你爱吃的芝麻馅。”
对此,小花十分不忿自己的吃食与旁人不同。好说歹说,最终还是万俟葵出马,在老母亲的凝视下,小花含泪刨干净碗。
等到平就殿时,守在门口的萧成霜都啃完了两个煎饼。
“你们怎么这么慢呀。”她有些苦恼的揉揉肚子,心里琢磨自个儿又得胖三斤了。
长孙蛮把小花交到她手里,“喏,跟你霜霜姐姐去吧,学堂里她会照顾你。”
小花嘴甜,睁着俩水汪汪的眼睛,脆生生喊道:“姐姐。”
萧成霜挺胸抬头,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有我在,保管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妮子打小上学什么样谁心里没数。
长孙蛮一言难尽。
说话间,早课也快开始了。三人在平就殿门口分道扬镳,没升学的去西殿,东殿里都是成功升学的栋梁。
相比于文曦这种三好少年,长孙蛮实在不好意思称自己是东殿栋梁。
穿过环廊,文曦早等在门口张望。
“你今儿怎么来这么迟?”
“吃饭耽误了。”长孙蛮掩着嘴小声说,“老头儿还没来?”
文曦摇头,“先生刚托人传话来,说是今早先自行温习功课。等到饭点,就可以下学了。”
长孙蛮惊呼:“……敢情他忙里忙慌复课是来放我们鸽子!”
这些话早听了多年,文曦忍住笑解释道:“也不怪先生。听说是有故人登门,先生一时情急,便赴约去了。”
“这是幌子。何照青这老头特记仇,他准是还气我那日未写策论,这会儿故意放咱们鸽子呢。”
“诶,今天还真不一定。”
太阳出来了,暖洋洋的日头挂在树梢。文曦理了理她斗篷,笑眯眯说道:“我可听说这位故人不是别人,正是这段时日声名鹊起的晋陵君。”
说起这名晋陵君,长孙蛮倒有点印象。听说他出身士族雅量高致,又是难得一见的文武兼备,筹略过人不说,前不久更在益州声名大噪。至于他何时来的长安云云,长孙蛮就不清楚了。
“他和老头儿还有关系?”长孙蛮疑惑。
“我要没记错的话,先生祖居益州。他也是从益州来的……想来以前熟识?”
“那好吧。”长孙蛮耸耸肩,取下书箱交到文曦手上,作势要往外去。
“……你往哪儿去?”
长孙蛮顿步,侧身指了指青空暖阳,笑道:“晴光正好,我寻棵树眠会儿。”
文曦急得跺脚,“我又没说先生不回来查课!你快回来,当心他……”
长孙蛮却已走远了。
她毫不在意地往后摆手,懒洋洋哼了句:“放心,今日是他带头逃学。老头儿理亏着呢,不会说什么。”
……
平就殿外过道宫门,再往里走就是沧池,沧池一侧是百花苑。这儿地势高,临近午时阳光愈足。长孙蛮幼时常在宫里上蹿下跳,何处打盹最是安逸,她心里门儿清。
莺声睍睆,一阵接一阵自顾鸣啾。阳光驱散了大半寒气,微风徐徐,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一摇一晃间,不时露出叶隙下那截藕粉色裙摆。
她枕着手臂,仰躺在树上。一截袖袍落下来,风儿一吹,轻柔绫罗来回晃荡,其上金丝云纹似也流动起来,朵朵垂挂枝桠。
起得太早便是这点不好,随时随地都能犯瞌睡。
长孙蛮向来不会委屈自己。比起读书学习,她更喜欢补个回笼觉。正如这会儿,她十分不雅的打个哈欠,闭上眼好好感受温暖舒适的阳光。
空气慢慢宁静下来。
长孙蛮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亦或许是一炷香不到。
只朦朦胧胧间,耳边似有无数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个不停地叨念着……长孙蛮皱皱眉,停滞不动的大脑活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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