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家睿智。”
马车已经备好,由于守孝期间,马车的挂帘和配饰都换了个遍,一律换成了素净颜色。
六子在车辕上坐好,银屏陪坐在车厢里,另有七八个护卫随从,都是惯跟着颜青棠四处行走的。
“少东家,我们先去哪儿?”
“先去近处走走。”
不得不说,颜青棠出现得很及时。
东家走了,少东家不见人影,外面流言蜚语满天飞,多亏了管事掌柜们都得力,各处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到了后,颜青棠也无需多说,就足够安稳众人心。
不同于这边,这些日子主枝一脉的日子十分难过,颜世海一家子的到来,把火一下全引到了主枝身上。
外人的谩骂,自己人也不理解,这几天有好多普通族人结伴而来,话里话外都在说主枝不地道。
最后是颜族长气急发了怒,让人紧闭门户,不再见客。
到底也算官家,族长又积威已久,自然无人再敢冒犯。
可人总不能一直不出门,这么大一家子吃喝嚼用,每日都需采买。下人出去一趟,灌了一耳朵子杂话回来,不敢说给主家听,下人之间偷偷议论,以至于人心浮动,是非四起。
家里知道内情的人,都在盼着四老爷的回信,可信到底何时才能到?
是夜。
赶在水关闭合之际,一条不起眼的私船从城西的水栅进了城。船至码头,四五个人下了船,一路辗转来到主枝一脉的宅子外,悄悄从偏门进去了。
“这位是方先生,老爷的幕僚。老爷无暇抽身,又怕信上说不明白,特派小的和方先生回家一趟。颜家的事之后由方先生接手,不过还需老太爷和二老爷的配合。”颜忠言简意赅道。
他是颜瀚海的长随,跟了颜瀚海十几年,一直忠心耿耿,颜族长和颜翰河见他话里话外对都以这位方先生为主,自然颇为客气。
至于这位方先生,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发色灰白,体格干瘦,留一把山羊胡,身穿一件黑色文士衫,言谈之间含笑自若,一副饱学之士的模样。
“不知要我们怎么配合?”颜翰河好奇问道。
方先生抚了抚胡子,含笑道:“按大梁律例,户绝之家必须立嗣,若无子招赘,仍需立同宗嗣子,家产均分。”
颜翰河心里一惊:“这是不管如何,也要分颜家一半家产?”
“此言差矣。”方先生含笑道,“家产不是目的,而是……”
说到这里,他却不愿再继续说下去,只道,“莫慌莫慌,此乃后招,方某另有一法,因牵扯过多,恕暂不能对二老爷直言。”
颜翰河看出背后肯定还有什么事,但方先生不愿说,他自然不好强迫。
之后数日,他冷眼旁观,见方先生时而找他爹说话,时而让颜忠带着人进进出出办事,不禁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震泽镇东大街上,坐落着一家‘颜氏商行’,其主体有两层,临街有四五间门脸,端得是十分气派。
正是四月三,阳光明媚,前来商行买货的人络绎不绝。
里间,颜青棠正和这家分号的掌柜说话。
“少东家,前些日子吴家的张东家来了两趟,话里话外都是打听家里境况,之后又听下面伙计说,吴家织坊比市价高出两厘到处收生丝。”
碍于颜吴两家关系,即使有人知道点什么也噤若寒蝉,倒是胡掌柜因为分号坐落在震泽,知道不少内情。
“正逢多事之秋,有些人心思浮动难免的,不用理会他。”端着茶的颜青棠,神色淡淡道。
就不说苏松两地,只说苏州这一带,颜家在丝织纺染上是毫无疑问的巨无霸。
当然不是说所有生意都被颜家做完了,而是早在多年前颜家便联合各个商号组成了商会。
每年生丝产出多少,定价几何,都是收丝前商会便定好的,各个商号都是这么遵行。
高出两厘确实不少,可各家商号本就有自己的桑园,自家产的生丝要占其所用一半以上,剩下的才是收那些零散丝户的丝。
而这些丝户和各家商号工坊常年有来往,不会轻易将生丝卖给他人,即使有些丝户见钱眼开,也要考虑做这一次生意,把其他人都得罪了划不划算。
把这些都除过,市面上还能剩下多少东西?
一个大饼上掉下来的几颗小芝麻罢了,若张瑾真看中了这点,尽管去拾便是。
“今年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去冬无雪,夏季干旱,今年打春起又闹虫灾,很多桑园都受了灾,现在正是收春蚕之际,若这一季蚕丝不够,上半年的派织可如何完成。”
胡掌柜不光只管着这一个分号,震泽这边有数座颜家的桑园,都是他管着。他在颜家也算老资历了,自然知道的比别人要多。
“年景不好,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只是织造局那恐怕不好交代,还有那二十多万两银子的烂账……
想到这里,颜青棠不禁暗了脸色。
半个时辰后,颜青棠离开了商行。
她本想去吴家探望吴锦兰,可想到张瑾此人,不禁心中生厌,让六子调转车头直接去了码头。
震泽与盛泽相隔四十多里,走水路最是便宜,马车到了水渡码头,已有颜家的船在此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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