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给你记着。”
他只是几句话,就将这半年多逃避着的负累感和恐惧感抚平,她一直逃避着不敢面对的东西,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原来面对周嘉也不难。
原来面对自己的心不难。
对方是周嘉也,所以这一切都变得不难,难的是她不敢去面对,她以为会很难很难。
她好像的确做错了一件事,但是好像,幸好来得及。
但是她不能跟他聊太久,因为她虽然已经没有住院,但仍然要保持作息,不然本就浅薄的睡眠会随着生物钟的紊乱而再次坏掉。
一中的高三生本来下晚自习就晚,聊不了几句,就到了林薏该睡觉的时间,连阿姨都来敲门提醒她,她匆匆跟周嘉也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睡眠不好。
说到做噩梦,周嘉也问她晚上做噩梦会醒吗。
“会,但是已经习惯了,自己蒙着被子过一会儿就好了。”林薏也劝他,“你也早点睡吧,再复习一会儿就早点睡,早自习要起很早。”
可他没回答,而是问了另一问题:“我的手机号你还记得吗?”
她看了一眼抄写下来放在柜子里的本子,回他,“记得。”
“如果做噩梦,可以给我打电话。”
最后他说,“去睡觉吧,晚安。”
对了,手机。
林薏的手机是在病发之后买的,方便阿姨随时联系她,但是那之后她没有再联系过任何人,所以没有人知道她的手机号码。
可是那天去文和街,她拿出手机看时间,一定是被他注意到了。
躺回床上熄了灯,可是一如既往的睡眠时间,她却更加难以入睡。
终于,她惴惴不安的拿出手机给周嘉也发了一个信息,“我是林薏。”
片刻后,他回了一个好。
这才感觉到胸口的沉闷感少了一些,关了灯的房间安静,莫名的更让人安心。
那时候距离高考已经很近了,林薏虽然是在家静养,但也想象得出学校里有多紧张,每天晚上就那么一会儿跟周嘉也聊天的时间,尽管很想再跟他多说一会儿话,但是她也不想太耽误周嘉也的时间,所以每次都是准时就跟他说晚安。
可是聊天的时间就那么一丁点儿,听不见声音,看不见表情,她却觉得心情很好,就连阿姨都说她这几天看起来放松了很多,看起来状态很好。
但是周嘉也的电话,她没有拨打过。
不想打扰他,也不太好意思打扰他。
可是噩梦醒来,只是看着联系人里有着周嘉也的名字,那种被噩梦缠着的窒息感也会冲散很多。
有一回实在太痛苦,寂静的深夜里,她听得见自己高低起伏的大喘气,像是从深水中被捞回来。
她一如既往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还是久久没有缓解。
她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躲在被子里,给周嘉也发信息,她描述着自己的噩梦,像是倾吐一样把让自己感到恐惧的东西全都打字下来,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恐惧也如同一起被丢了出去,胸腔沉重的呼吸也消散,紧绷感也缓解轻松下来。
发完,不忘又发一句感谢,“说完好多了,谢谢你,我继续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收到他的回信。
居然是四个字,“笨蛋林薏。”
她醒来看到回信,回了句你才是笨蛋。
于是那天晚上他晚自习回来的聊天,居然全程都是针对是不是笨蛋这个无聊的话题,最后是周嘉也认输,“我是笨蛋,行吗。”
她满意的弯着嘴角,“行。”
在这个距离高考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和周嘉也就这样保持着网友的关系,而且是网聊时间很短的网友关系,他也没有跟她聊什么很特别的话题,许多不着调的话看起来只是想逗她开心。
而她也确实越来越开心,连食欲都变得好很多,偶尔晒晒太阳,也不会觉得太阳恶毒厌烦了,天上的云很轻,风很轻,夏日很轻,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显得好温柔。
高考的那天,她回了学校,从老师那里拿到了准考证。虽然已经做好了复读的打算,但是第一次的高考她还是参加了。
考试的前一天,周嘉也问她在哪个考场,结果发现,是在同一个考点,但是不在同一个楼,估计碰不到他。
那天晚上他也要早点休息,她还是照例给他说了晚安。
由于她要静养,避免网络环境对情绪的压力,她的手机是普通的老人机,只有打电话发短信等基础功能,所以关了电脑就没法再继续聊天,不过她往往说晚安都是因为到了睡觉的时间,所以也没有什么要再聊的。
但是那天,说了晚安以后,周嘉也给她打了电话过来。
望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来电显示,她在已经熄了灯的房间里,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起伏。
那是他们第一次打电话,而且是周嘉也打过来的。
她好紧张地接通,试探着喂了一声。
夜晚好安静,入夏的空气里有着稀薄的热,窗外有依稀微弱的虫鸣,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如她的心跳来得突兀明显。
这样静了一会儿,她再次试探着开口,“周嘉也,你是打错了吗?”
“没。”他终于说话,低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考完那天,在校门口等我一下,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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