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思绪回到现实,也只能想想而已。那些和他做着同样工作的同事,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即使都是拿70镑年薪的小职员,他们中不少人也不用年纪轻轻就养家呀!更不要说,有的人已经可以等着继承某个远房亲戚的遗产了。
他没有本钱,想要买股票、债券也是不可能的了…往好处想,这也回避了风险。即使才来经纪商行12个礼拜不到,他也看到太多人在这个大赌场上赌输了!
数以万计、十万计的金钱因此流走,即使那些不是自己的钱,诺博也难免为之咋舌惋惜。
当然,心里遗憾肯定还是有的,毕竟他也是个年轻人,年轻人心里总是更想要冒险拼一把的!他们能靠希望和幻想支撑大多数选择——这就是年长者不具备的了。
思绪乱飞间诺博·莱兹华斯离开了金融城,依旧选择步行。他家离金融城不算远,他一般都是步行上下班的,美林堡的出租马车真是太贵了,他实在不敢领教!至于公共马车,他家附近到金融城倒是通了公共马车,但他很不喜欢公共马车的环境。
再者,即使是公共马车,其实也不是真的便宜,能够乘公共马车的,大多也是中产阶级呢!
等到诺博·华兹莱丝终于从思绪中清醒,就发现自己离家已经很近了,就在前方拐角——忽然,他的视线停住了,他看到了商店正门旁贴的招贴广告,广告上方大大的‘可丽’拼写,是熟悉的颜色和字体。但奇怪的是,看内容并不是要卖肥皂。
自从去年送了可丽牌肥皂给小妹妹做生日礼物后,莱兹华斯一家就喜欢上了可丽牌的肥皂。虽然可丽牌肥皂价格昂贵,但如果只用来洗脸,省着点儿用,还是能用挺久的,算起来也不是承担不起。
莱兹华斯夫人要考虑一家人的生活,倒是没有将宝贵的家庭预算安排在这种并非‘刚需’的商品上。但家庭中的长女范尼,靠着做抄写员有一些收入,在第一块可丽牌肥皂用完后,不声不响地就买了新的。
或许这样贵的肥皂并不是当时莱兹华斯一家最需要的,但范尼很愿意花这个钱,家里其他人也没有阻止——在生活艰难的时候,如果还能买点儿自己确实喜欢的好东西,人就会觉得生活没那么难了。
当时的可丽牌肥皂,对莱兹华斯一家就有这个意义。
现在莱兹华斯家已经脱离最糟糕的时期了,可丽牌肥皂也可以列在家庭预算中了(就是依旧不能洗身子也用上)。甚至在出了可丽牌香水皂后,范尼还又花自己的钱买了一块,只自己使用。
诺博因为对可丽牌肥皂的特殊感情,对这个新商品也是有一些好奇的。想了想口袋里的钱,又想了想这个礼拜剩下的日子,他最终走进了商店,买下了一管牙膏。
牙膏还是有点儿贵的,毕竟成本也不低了。再考虑此时愿意购买成品洁牙产品的人不见得多,提高商品单价是保险的做法——当然,能这样做,还是奥斯汀先生和薇薇安自信于‘牙膏’的优势。
不然的话,凭什么认为买得起牙膏做日用品的有钱人,就一定愿意花这个钱呢?
花完钱,理智回来了,诺博有点儿后悔。但走出店后又觉得去退掉太丢脸了,便将售货员用厚纸包起来的牙膏塞进了口袋里。
回到家里,他摘下帽子,又脱了外套挂在大衣架上。看到母亲和姐妹们都在客厅里,母亲做针线活儿,姐姐正在抄写,妹妹则是读报。他想起口袋里的牙膏,便略带自豪的朝妹妹招了招手:“丽琪,看看这个。”
他从衣架上外套的口袋里拿出牙膏给她看。
丽琪扔下报纸,好奇地接过兄长带来回来的礼物:“诺博?是什么?”
拆开店员包着的厚纸,就看到了那管牙膏,管身上贴着色彩艳丽的印刷标签纸,‘可丽牌’熟悉的品牌名映入眼帘。丽琪忍不住‘咦’了一声:“‘可丽’不是做肥皂的吗?这是…这是什么?这看起来有点儿古怪…哦,牙膏?类似牙粉吗?”
看到标签纸上一个正在刷牙的小人儿图案,丽琪倒是不太难联想到这个。
莱兹华斯家是有刷牙习惯的家庭,每个家庭成员都有自己的牙刷。不过他们并不从药铺购买成分不明又比较昂贵的牙粉,而是莱兹华斯夫人按照从《妇女杂志》上看到的几个配方,选择其中比较简单,她看起来又觉得安全的配方,然后自制的。
莱兹华斯家的牙粉配方也曾经换过,不过近一两年,他们都使用的都是‘没药牙粉’。而‘没药牙粉’,顾名思义就是有‘没药’成分的牙粉。‘没药’也算是药铺里非常常见的药材了,历史悠久,人们很久以前就用它们来做芳香剂和止痛剂了。
添加在牙粉里,应该是为了让牙粉有足够的味道。这样明显的药味儿,一方面可以给有需要的人掩饰口气,另一方面不需要的人,也能留给别人一个自己刷过牙的印象。就和肥皂的浓重味道一样,在此时也可以说是身份和教养的无形炫耀了。
至于说没药的止痛功效,那大概就是心理作用了。对于这个牙痛常见的时代,大家也需要这样的心理作用。不然牙齿总是痛,总得让自己有个可以减轻疼痛的选择啊。即使那个选择是假的,也好过束手无策带给人的无力吧。
没药牙粉中,除了没药外,就只有一样‘墨鱼骨粉’,就是墨鱼骨头磨成的粉末,这也是这款牙粉中清洁牙齿的主力,担当的是‘摩擦剂’的角色——说起来,此时的牙粉成分,基本就只有摩擦剂和调香剂了。
不需要泡沫剂和粘合剂,它们基本都是粉状,不过有的还是会在在使用前混合一些液体,制成糊剂再用。直接用牙刷沾粉末刷牙,并不好用,这是大家经过无数次亲身实验得出的结论。
而每次用前都要做成糊剂,也是牙粉的麻烦之处了。而且还不能一次多做一点儿,用上一段时间——这样的糊剂,随随便便就干了啊!
至于牙膏为什么不会在牙膏管里干掉,那是因为有保湿剂!薇薇安千方百计在牙膏配方里加入甘油,当然不单纯是为了挤出来的条状牙膏表面能更加光滑。
奥斯汀先生使用过牙膏后,也是一下就感觉到了牙膏的方便,不用每次用前制一次糊剂还只是方便处之一呢!
“正是如此,售货员教了我怎么做,对,打开那盖子。”诺博指点着妹妹。
说起来牙膏的盖子,这可真是一把辛酸泪,因为当初薇薇安也没想过,发明了金属管的发明家会没有附带盖子…事实是,不能说没有,但也不能说有。对方给的解决方案是用瓶塞,这其实也是如今一切瓶子包装通用的解法。
最常见的就是一瓶瓶的酒了,都是用软木塞封口的,此时软木塞可真是好生意啊!
至于薇薇安上辈子常见的旋开盖,甚至皇冠盖,此时都是没有的。
要造皇冠盖在此时是比较简单,但问题是皇冠盖适合做一次性盖子(玻璃瓶装的可乐和啤酒经常使用的那种),薇薇安要做牙膏也用不上。而旋开盖又不像皇冠盖那样只是差一个想法,技术上毫无问题了。
当然,要是手工做一个旋开盖,那没问题,肯定做得出来。关键是这两种瓶盖在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后,以现阶段的技术水平来说,旋开盖就是要更难办。特别是薇薇安要做牙膏的旋开盖,那比普通盖子更小,加工精细度上还有更高的要求,就会更难!
最终没办法,薇薇安是让奥斯汀先生找工程师新设计了一个小机器。这个机器可以一体成型一个和金属管的管嘴严丝合缝的卡纸圆筒盖,卡纸的材质就类似于奶瓶盖片,是比较有硬度的。
盖上这只‘纸盖子’时,管嘴是抹了胶水的,这就能做到大概密封。然后纸盖子外还会加一个金属盖,形状和纸盖子一样,都是内壁光滑的圆筒状。这个金属盖子原本和管嘴是合的上的,因为隔了一层卡纸,盖上去就会很紧。
用户买去牙膏,可以直接将管口纸盖子撕开,再用金属盖子。这个时候盖子就没有那么紧了,但也算合适,不会说平放着的牙膏,盖子还会脱落。这样虽说密封性就差了一些,可已经买回家开封的牙膏,用不了多久就会用完了,影响也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说起来,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牙膏还曾经流行用那种开合式的盖子呢!那种盖子用着用着就会合不拢,密封性又怎么说?那时候还不是用的好好的。
丽琪拔开了盖子,又撕开了卡纸,管口一圈有点儿卡纸残留,但这不要紧,还能让以后盖盖子时紧一些呢。
然后她就闻到了淡淡的香味儿,主要是薄荷的,还有点儿鸢尾、香橙,以及其他说不上来的香气。总的来说非常好闻,自家用过的没药味儿牙粉,根本不能比!
“这要怎么用?”接下了丽琪又不会了。
“你去拿你的牙刷来…哦,应该晚上再打开的,这会儿为什么要刷牙?”诺博嘀嘀咕咕的,但也没有阻止妹妹这个时候就试用一番‘牙膏’。
对于此时的人来说,这试用的显然不只是一个日用品。非要类比的话,可以看作是后世的女孩儿有人送了一瓶香水,可能立刻就打开试用了,而不会说一定要等到出门的时候再喷。
丽琪很快准备好了盥洗用的盆子、漱口杯和牙刷,仿佛无师自通地挤了一下牙膏管。然后一条洁白光滑的圆条形牙膏就落在了牙刷头上,她手一停,拿开挤牙膏的手,就完成了刷牙的全部准备工作。
“相比起以前刷牙,真是轻松简单太多了。”丽琪脱口而出。
看起来只是每天从装着粉末的玻璃瓶里、陶瓷罐里倒出一点儿带着药剂味儿的粉末,然后加上红酒、牛奶等液体制成糊剂——这时的牙粉用什么来湿润,基本上看使用者的经济条件。
家境普通的用清水、淡啤酒就行,家里有什么用什么。至于有钱的人,当然是什么高档东西都用得上!或者说,他们正是什么高档才用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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