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在场!”刚刚只是粗略地看了一遍这份调查报告,这会儿薇薇安又开始细看了,在调查报告的后半部分看到了一段:“这下我相信了,琼斯先生确实是‘万事通’!他居然能找到宫廷里的仆人,获得证词!”
“根据宫廷仆人的回忆,您进宫那一天,罗威尔确实是随侍女王陛下的侍从之一。”
现在完全知道情况了,但薇薇安和奥斯汀先生面面相觑,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正如杰克逊先生想的那样,事情牵涉到宫廷,事情就有些麻烦了。事情闹大了,真的将女王陛下的侍从弄上法庭,奥斯汀先生固然能够打赢官司,可接下来呢?
到时候全城都会关心这件事,报纸也会不吝报导,确定宫廷侍从在向外贩卖从宫廷中得到的信息…王室对宫廷的掌控程度到底如何?宫廷侍从如此,是自作主张,还是王室有意放纵?那些湮没在宫廷中的,不少人以为安全的秘密,是不是早就在悄悄流通了……
一个丑闻,一场舆论风暴,在所难免。
弄得满城风雨后,女王会对奥斯汀先生有什么印象?或许她不会在乎一个卖化妆品的商人,一个自己册封的小小男爵,亲手打击奥斯汀先生不太可能。但女王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会揣摩女王的意思,多做些什么。
别的不说,只要没有了王室供应商的身份,奥斯汀先生就要损失很多了!
薇薇安整理了一番思绪,想了想:“我们可以先不必和杰克逊先生打官司,不如先打舆论战吧…说实话,打舆论战反而更方便。而且就算赢了官司,最后也还是要打舆论战的。”
奥斯汀先生也点了点头,没有说更多。
而说实话,虽然薇薇安和奥斯汀先生达成了共识,决定不走法律途径要杰克逊先生付出应付的代价了。但他们心里因此产生的憋屈,这是没法轻易消散了——找再多理由告诉自己,舆论战反而更方便、更灵活,都没用!
这种郁闷的心情甚至影响到了薇薇安第二天参加的一场舞会,这是白玉兰广场某个人家的舞会,没什么可说的…排场不大不小,人来的不多不少,舞会谈不上毫无理由,可理由说出来不过是这家里来了几个亲戚,这个舞会也算是一个欢迎会。
大家跳舞的时候,都要忘了舞会的目的了……
这样的舞会普普通通,至少对于薇薇安是很没有记忆点了。如果不是最近舞会很少,而奥斯汀夫人又是一个对参与社区内活动很有热情的人,薇薇安说不定都不会来。
“亲爱的,今天你格外有魅力。”舞会进行时,罗拉小声在薇薇安耳边对她说。
薇薇安:???
罗拉笑了一下,向她示意周围的男士:“不少人都在偷眼看你,虽然你平常就很有魅力了,但今天是不同的,格外有魅力呢…嗯,像一株低垂着的百合,纯洁优美,还很忧愁。”
薇薇安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冲她笑了笑,这个时候恰好有一位男士终于鼓起了勇气,来向薇薇安邀舞。薇薇安立刻答应了他,两人下场跳舞去了。
而不同于薇薇安这儿,只不过是小风小浪。另一边,奥斯汀先生和杰克逊先生碰头了,那才是真的尴尬呢!
这次舞会奥斯汀家是全家出动了,杰克逊家也一样!所以奥斯汀先生和杰克逊先生碰头并不奇怪,原本奥斯汀先生打算转身就走,眼不见心不烦的。但听到杰克逊先生高谈阔论,不要脸地吹嘘皇冠粉底的成功,并且贬低自己,他就有人忍不了了!
“…是的,皇冠粉底非常成功!要我说,做化妆品确实非常赚钱,而且也不难啊!之前叫奥斯汀先生一个人大笔大笔地赚钱,完全是我们高估了这一行的难度——他能大赚,只不过是那个时候,有能力的人看不上这门生意!”
“奥斯汀先生有一个非常大的败笔,他既然看中了粉底市场,甚至都已经制造出新式粉底了,怎么能只想到献给女王,还有献媚讨好那些贵妇人?就因为机器没到位,就延迟粉底上市?哦,这太可笑了!过去上千年也没有机器可用,难道就不生产商品了吗?”
“大概奥斯汀先生已经忘记他是靠什么生意起家的了!当初洗脸皂,不就是完全手工制造吗?”洗脸皂是手工皂,这一点慢慢地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只不过大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奥斯汀先生有钱了,依旧不改成机器生产。
也有人经过实验,发现机器生产的和手工生产的,使用时有差异。但这个结论其实并不权威,因为实验设计的不够完美,实验执行的也不好,有一些让人质疑的地方…这种差异很难说是由机器和手工造成的,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当然,如果是奥斯汀先生犯这样的错,我倒是一点儿也不奇怪!他不是一向以经营保守著称吗?保守换一个词儿,不就是胆小…总是要准备好了再做事,畏惧任何可以预料的风险。嘿嘿,他这样的也算是商人?”
奥斯汀先生有奥斯汀先生的道理,以如今的产业规模,避免风险甚至比经营获利更加重要!在后世,他这样的经营策略也很常见。但是,如果是在现在,他确实像个异类——这可是资产阶级要压倒贵族阶级,翻身上位的年代!
这样社会剧烈变化,统治阶级更换的时代,走上坡路的阶级,那是极其能冒险的!当然,这也和这个时代机会多有关。
很多这个时代的悲喜剧,其实都是因为‘冒险’而来的。
所以现在杰克逊先生以奥斯汀先生的保守,嘲笑他的‘胆小’,确实能引来不少赞同。围着他的人没说什么,但笑声说明了一切。
在笑声中,杰克逊先生继续说道:“过去,奥斯汀先生那一套之所以还能维持,完全是因为他在做独门生意!就像批发市场上垄断了某个行当的批发商,哦,那真是一切都要照批发商的来!不用账簿,全用现金,口吻粗鄙,一切都像一个世纪前的样子…你还得忍受,因为你想做这门生意,就是得和他打交道!”
“现在就不同,大家都看到了这门生意的利润,当然是要涌进来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奥斯汀先生倒也有他的贡献——在竞争对手的挤压下,奥斯汀先生该明白了,他那套太可笑了!”
“我就是为奥斯汀先生敲响钟声的第一人!”
这里的比喻让奥斯汀先生火冒三丈,但杰克逊先生还觉得自己这个比喻是个妙极了的俏皮话,自己先笑了起来——此时一些个人在教堂举办的重要活动,都是会敲钟的,受洗、结婚、死亡这些都是。
结合杰克逊先生前面说的话,可以知道所谓的‘敲响钟声’,指的肯定不是受洗和结婚的钟声,只会是死亡的‘丧钟’。
“我确实是个在经营上小心的人,或许有的人会认为这是‘胆小’。但无所谓,至少我已我的方式赚到了钱,获得了成功…我想,成功者是不应该受指责的,对吗?”奥斯汀先生丝毫没有掩饰,直接走到了杰克逊先生面前。
这个时候,原本围绕着杰克逊先生的一群人,都有些尴尬了起来。而且不得不说,奥斯汀先生的话,杰克逊先生也很难反驳!相比起‘冒险’受到赞许,‘成功者不受指责’这一点更是现如今的铁律。
急功近利、狂飙突进的时代,唯结果论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杰克逊先生原本因为酒精和愉悦的心情,而红通通的脸,一下沉了下来:“您过去或许挣到了钱,但那只是遇上了没人和您竞争的好时候!您难道以为好时光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您要责备我批评了您的经营理念?然而我只是实话实说,这个社会什么时候连实话实说也不行了?难道是您过去走到哪儿都只能听到掌声、收到鲜花,这宠坏了您?如果是这样,您还要感谢我!这种时刻,能够点醒您的,才是真正的恩人呢!”
“多伶俐的口舌啊!”奥斯汀先生都被杰克逊先生这指黑为白的样儿给气笑了:“您难道要说您是为了我好吗?可是我想没有人分不出清楚,什么是善意的劝告,什么是恶毒的诅咒!”
“您要说,您全然出自好心,就算刚刚听到了全部话的我可能领会错,那么在场的先生们呢?你们真的觉得杰克逊先生是好心?那些嘲讽、讥笑、不屑一顾,还有‘丧钟’的诅咒…说实话,我实在不知道我哪里得罪您了!我难道叫您损失过财富,又或者伤害过您的亲人吗?”
在场的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个时候要让他们为杰克逊先生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也是很难的。所以他们也就是互相看看,心虚地沉默着。
“我或许不全是出自好心,有些看好戏的意思,这我承认。但这又有什么错呢?像您这样出名的人物,难道不是要被经常议论吗?您难道连这也要管吗…至于说诅咒您,不,我没有那个意思,那大概是您弄错了。”杰克逊先生不要脸地说道。
奥斯汀先生一下心头火起,是真的被他的不要脸激怒了!大声说道:“如果您刚刚愿意向我道歉,我本该息事宁人的。但您从头到尾都不承认这样背后中伤一个邻居的行为是错的,那我为什么还要替您着想?”
“说实话,我从没见过一个‘小偷’像您这样得意洋洋、自以为是!您这个样子,就像是偷来了一身华服,披在身上,就走到人群中炫耀。哪怕这身衣服的主人出现在了您面前,您反过来要嘲笑他不会穿衣呢!”
大概是心虚吧,‘小偷’这个词大概是踩中了杰克逊先生心里的某个点,他一下跳了起来,大声嚷嚷着:“您在说什么?您居然这样造谣中伤一个绅士?您损害了杰克逊家的名誉!要知道,我的祖父已经是个绅士的时候,您的祖父和父亲,还都是只是下等人呢!”
“就算是您,就算是您…您的上半辈子也就是个街头小贩!才刚刚穿上绅士的衣服,就开始污蔑一位真正的绅士了?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非要我说出来吗?”奥斯汀先生看着杰克逊先生仿佛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反而比之前镇定了一些,声音不高不低地说:“您真的希望我说出来吗?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
杰克逊先生犹豫了一下,但很快,恼羞成怒的窘迫压倒了理智!当不少人注意到这边,都看了过来时,他不愿意弱了气势,便想也不想地说:“您不需要虚张声势!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我从没做过不能被人知道的事儿!”
奥斯汀先生笑了笑:“您工厂生产的皇冠粉底是怎么来的?真的是您自己研制的吗?说实话,我为新式粉底是申请了配方专利,还有几种生产流程专利的…一旦我去法院告您,您还能这样理直气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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