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来的人很快组好了局,开始玩儿了起来。有一位男士便说:“那位‘道达尔先生’是什么人?”
薇薇安解释道:“道达尔先生是派克罗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之前父亲有一些事务在派克罗的蒂纳尔先生那儿,道达尔先生很受蒂纳尔先生看重,所以认识的……”
大家明白了布莱恩·道达尔的身份,因为露台和客厅之间挂着白色的帘子和薄纱,离得又远,就有人说起了‘闲话’:“这样看起来,这位道达尔先生倒是挺严肃,呵呵,大概是觉得我们玩牌,实在是太庸俗了吧。”
“何必说的那样委婉呢?你就是觉得他有些不合群吧?之前在跳舞厅也是一样…要知道,刚刚可是奥斯汀小姐在邀请他啊!就那样拒绝,实在是太冷淡了。”
薇薇安倒不觉得自己的邀请,对方就一定要接受。这些话让她有些不自在了,便出口转移话题:“道达尔先生嘛…大概是今天的酒有些醉人了,哦,我很少喝酒,今天也只喝了一点儿冰镇过的果汁——大家觉得今天的酒怎么样呢?”
“如果葡萄酒不行的话,我该对我妈妈说这事儿,以后换一个葡萄酒供应商。”
舞会上主要是供应香槟,好喝又不醉人。不过,一般也会供应一些别的酒,这些酒比较少,但也会要求尽量不醉人。
“我倒是觉得很好,是卡吉克修道院的特产葡萄酒,如今在舞会上要见到这样美味,又确保不会醉人的酒也很难了…最近大家似乎越来越喜欢高度酒,那种喝上一些,能把人喝的醉醺醺的酒,要我说,这其实很不好。”
“酗酒的风气正在从底层向上蔓延……”
“正是如此,我有一个舅舅,他就十分嗜好杜松子酒和白兰地。我们过去总是认为杜松子酒是穷人的酒,社会上还有一种主要卖杜松子酒的酒馆,我们都默认‘杜松子酒馆’是穷人的地方。但现在不是这样了,我有一回在大街上看到一间杜松子酒馆,看起来很体面,是为上等人准备的……”
话题一旦展开,就收不住了,大家从上流社会酗酒的风气,谈到当今的道德败坏,又谈到犯罪。最后,由犯罪,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到了前些日子被抓起来,如今缴纳了罚金和‘和解金’,又被放回来的杰克逊先生。
说实在的,大家都对杰克逊先生的事儿很好奇。
他在交易所做投机商的时候,有没有过‘操纵市场’的违规行为?大家倾向于是有的,大部分做大的投机商其实或多或少都有过这种行为。只不过,被按上这种罪名处理,那就很少见了。
会出现这种结果,只有本人得罪了那种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又或者当初一起‘操纵市场’的人出了什么事儿,在调查对方的时候,牵扯出了自己,纯属是倒霉——操纵市场这种事,很难由一个人做成的,往往要投机市场上几个财力雄厚的投机商一起行动,再加上上面有人打配合,才能成。
“…说实话,没听说最近有什么大人物倒台,为什么杰克逊先生的事儿就发了?”大家说话的时候,都偷偷看着薇薇安。
说实话,大家有些怀疑是奥斯汀先生做了什么,给杰克逊先生使绊子。因为从之前的情况来看,杰克逊先生真的把奥斯汀先生得罪死了啊!
然而奥斯汀一家是真的没做什么,也什么都不知道啊!别人摸不着头脑,他们自己也摸不着头脑。就连调查也调查不出什么,最终只能解释为,杰克逊先生这种‘愚蠢’的人,可能早就在别的地方得罪了什么人吧……
“这可不知道,就连我爸爸也很意外。嗯,虽然我爸爸不喜欢杰克逊先生,但也从没想过他会这样迅速地败落下来…毕竟之前看起来,杰克逊先生实在是一个成功且精明的商人。”
薇薇安说的很诚恳,大家也相信她的话。倒不是说她的诚恳大家都看出来了,而是这些人中也有不少消息灵通的,但无论是谁,也没听说杰克逊先生的事儿是奥斯汀先生的手笔——如果事情真的是奥斯汀先生干的,又怎么可能这样?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样复杂的事儿,更不可能没有一点儿风言风语传出来了。
因为没有确切的答案,而且薇薇安看起来一点儿不介意谈论杰克逊先生的样子(换个说法,就是一点儿也不‘心虚),大家很快就杰克逊先生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展开了讨论。有人猜测,是他上头的靠山倒台了!也有人说,他得罪了大人物…各种各样的猜测很多,其中有些还算靠谱,有些就纯粹是瞎猜,或者戏谑杰克逊先生了。
杰克逊夫妇平常是真的挺高傲的,他们或许有自己的朋友圈子,这个圈子里的人会觉得他们高傲的有理。但说实话,大家都是有钱人,大部分人还是看不上他们那种高傲的。
没出事的时候就算了,现在杰克逊先生出了事儿,大家都乐意嘲笑一两句。
薇薇安这个时候也不会故作大度,为表友善,刻意让大家悠着点儿…她也不喜欢杰克逊一家啊!之前杰克逊夫人怎么对奥斯汀夫人的?最近杰克逊先生又是怎么搞事情的?以德报怨?以直报怨嘛。
大家说说笑笑的,玩了半个多小时时,布莱恩先生才从露台重新回到客厅。他看了一眼客厅里三张牌桌,牌桌上堆放着的彩色筹码,视线似乎没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就滑到了一旁的一个小架子上。
那是个狭长美丽的柜子,东方式的漆柜,黑漆柜子表面可以说是光可鉴人,正面还有贝壳薄片拼出了精美的图案。在灯光下,这样的贝壳虹光格外迷人。
架子上方放着几本书,那算是一个装饰吧。虽然宅子里有专门的图书室,还有书房,但此时的风气,书籍的装饰物属性也是蛮重的。很多人买书,根本从来不会翻,只是放在书架上做装饰品,让别人来的时候可以称赞一番而已。
布莱恩从中抽出一本书,就找了个此时空着的扶手椅坐了下来阅读。不出所料的,这是一本精装书,装帧十分精美,纸质也很好。而且还在书本扉页上看到了一个故去的知名人物的印章,心里知道这曾经是那位名人的藏书。
就因为这个印章,这本书哪怕是二手的,也会比新书更贵!
布莱恩看书的行为,又引起了一些人嘀咕。因为此时布莱恩人在这里,不好说的太直接,所以最多就是有人‘委婉’地说:“道达尔先生实在是个妙人,跳舞娱乐的日子,大家都在玩儿,他却愿意读书。”
“说实话,哪怕只有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也不愿意哪怕读一本有益的书…我人生读过的书,全都是在公学上学时读的,主要是课本,还有老师要求的一些读物。说实话,那可真无聊啊!”
薇薇安也不愿意自家请来的客人尴尬,便说:“这就是‘教育’了,教育是不可能快乐的,除非你已经做好学不到什么东西的准备了。”
“咦?奥斯汀小姐是认为‘教育’反天性那一派的吗?”
“差不多吧?我倒是没有站哪一派的一丝,但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如果顺从孩子的天性,谁都愿意去玩耍,而不是坐在教室里上课,学那些难懂的玩意儿…此时教室外的孩子羡慕教室里的,并不是他们天性觉得‘教育’很好,而是他们过的生活比受教育更辛苦。”
“多正确的说法啊!我也这样认为,我从没觉得受教育快乐过…我的一个朋友就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他就是那种出身不太好,全靠自己才出人头地的,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过的很辛苦……”
“但教育还是必须的,这是社会向前发展的动力…而且随着长大,理性占多数,学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还是很有趣的。”薇薇安笑着为这个话题做总结,这属于好话坏话都被她说了,谁也说不出个不对来。
第167章 红粉世界167
“红心——牌面够大了——您要超过我吗?”“这下赢两节了——出k!”“快切牌!”
客厅里,年轻人都在玩儿‘金斯顿’。说实话,和礼兰王国的赌风真的很盛,所以无论男女,只要不是生长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纯洁的、宗教式的家庭里的人,那么无论是在美林堡,还是在偏远地区,大家都是会玩儿一把的。
一局完了,大家开始在画者数字和格子的纸板上记录,坐在薇薇安对面的小姐弄完后摆弄了几下蓝色玻璃做的筹码,对大家说:“我想起了上次去德里郡度假,那里大概是本土离美林堡最远的地方了吧?”
大家重开一局,有人点了点头:“哦,是的,我一直以为北风郡更远,但后来才知道,那完全是北风郡冬天太冷带来的错觉,太冷的时候只能呆在屋子里,就有一种自己远离世界的错觉…德里郡还不止是远,他被德里山脉隔绝在外了,那里似乎一切都还是上世纪的样子。”
“是的,但正是因为这样,那里的风貌与美林堡大不相同…度假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为了能过上和平常完全不同的生活。”
“我在那儿参与过当地的牌局,说真的,现在说起来还是挺有趣的,但当时,我确实感觉很尴尬。地方上的人似乎多少都有点儿那样,只不过德里郡特别明显——你们真应该见识见识他们打牌的样子。”
“德里郡不流行‘金斯顿’、‘32张’、‘巴多’或者‘齐纳斯’,他们玩一种很古老的纸牌游戏。按他们当地的说法叫‘卡特牌’,不过我玩着倒是和一百多年前宫廷之中流行过的‘卡多斯’有些像。大概是当初去过宫廷的德里郡贵族带回去的吧,久而久之,就成为传统了。”
“我过去从没玩儿过那种‘卡特牌’,不过那相当简单,和先进流行的纸牌游戏相比,应该说是过于简单了。所以我站在一旁看他们玩儿了几局就完全理解了,后来他们邀请我,我没法推脱,便加入了进去。”
“他们的牌局很有意思,既像是在乎钱的,又像是不在乎的。要我说,他们绝对在乎,在德里郡打牌是很多衣食无忧的家庭唯一的娱乐。哦,那样的社会我没法形容,他们虽然衣食无忧,但也了无生机——”
薇薇安出了一张牌,说:“什么也不做,但一切都很规律,照着以前的样子来,不会改变…所以,就像一架空转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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