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遇到合适的人,结婚享受其中的乐趣,这很好,顺便和‘合群’了——别看薇薇安现如今这样‘特立独行’,但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是能合群就愿意合群的。毕竟被群体排斥并不是简单的事,总归是既不愉快,又会充满各种麻烦事。
而且她现在的‘特立独行’算什么?最多就是年轻女孩儿的‘傲慢’‘不合时宜’之类,并不到不合群的地步。或许会有人说闲话,可也就是说闲话,没有人打心眼里觉得她已经‘出格’,自绝于大众了。
当然,薇薇安也不是彻底被这个时代驯服了,所以遇不到合适的人,她也不会像很多姑娘一样,就匆匆忙忙找一个人结婚。这不只是因为她有很好的经济基础,能够轻松地做出这样的选择。
事实上,这个时代很多一样有着不错经济基础的姑娘,在选择结婚对象这件事上也很着急。就好像是大家都办了健身房的会员卡,于是自己脑子一热,就也要办一张一样。
虽然心里想了很多,但薇薇安根本没打算和布莱恩解释那么深入内心的想法。只想等他说完了,再给他一个拒绝,让他再没有什么可说的。所以她没有拿自己的想法反驳布莱恩,而是继续沉默,就等他说完。
布莱恩却认为薇薇安是默认了,不过默认了也不奇怪。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姑娘,特别是家境优越的姑娘,是没有人打算要一直保持单身的。
觉得谈话还在掌控中的布莱恩继续说道:“既然您打算结婚,就必然要有一个结婚对象。您是奥斯汀先生和奥斯汀夫人的独生女,您没有兄弟,这意味着拿您去联姻合作伙伴以获取商业利益,或者联姻贵族以抬高奥斯汀家的门楣,这对于奥斯汀先生来说,都没有意义。”
“奥斯汀先生与奥斯汀夫妇想必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您能在婚姻之中获得完全的幸福——这样说,希望您不要介意,我想说,奥斯汀先生过去为您选择库伦先生做未婚夫,不正是处于这个原因吗?”
“库伦先生是典型的中产阶级出身,这保证了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又不至于像那些贵族青年、富豪子弟一样骄奢淫逸,失去进取心,沉溺于享乐。事实上,就我所知,库伦先生本身还很有才华,想必奥斯汀先生也很看好库伦先生未来在专业上的成就。”
布莱恩确实研究过卢克这个‘成功范例’,在他看来,这位‘卢克·库伦’先生可以说是追求薇薇安这件事上唯一可供参考的范本。他曾经已经成功了,如果不是运气不好,英年早逝,现在他根本不可能打薇薇安·奥斯汀的主意。
也是因为‘卢克·库伦’和他的一些共同点,让他看到成功的希望,他才一直坚持的——从‘卢克·库伦’能成为薇薇安·奥斯汀的未婚夫就能看出来,奥斯汀一家确实像他们平时表现的那样,并没有因为自己发达了,眼睛就只能往上看,不屑于看地位比自己低的人了。
他和‘卢克·库伦’都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子弟,或许‘卢克·库伦’的家庭比他稍微体面那么一些。毕竟说起来有一个化学家父亲,听起来是要比有一个开杂货店的父亲,要更能获得上流社会的欣赏…但他们的出身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另外,他们还都是在同龄人中极为出色的,特别是在自己的专业上,展现出来的素质可以说是出类拔萃——布莱恩根本不清楚卢克是一个怎样级别的天才,从他找人调查得到的结果分析,他简单地将卢克认为是和他一样的水平,倒也不是在故意贬低。
“…当然,还有一点我也能确定,那就是库伦先生一定很爱您,奥斯汀先生很疼爱您,只会将您嫁给一个特别爱您的人……”
薇薇安的脸色很平静,但她的心情已经很糟糕了…她并没有因为卢克去世就患上什么心理障碍,别人连提他都不能了。当她走出当时的悲伤,其实也就还好了,理想中‘爱的人死去,将所有的欢愉也带走’,这样的爱情,对薇薇安来说是想都没想过的。
但她因为布莱恩自说自话的猜测生气了,既因为自己受到了冒犯,也因为卢克受到了冒犯。
“您应该看到了,我比谁都爱您,如果您能答应我的求婚,我会竭尽所能让您幸福。而这,也是让奥斯汀先生和奥斯汀夫人放心的好选择…我已经在奥斯汀先生和奥斯汀夫人那儿证明了我,如果您有分哪怕一丝心神在我身上,就应该发现这一点了。”
其实布莱恩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向薇薇安求婚,他打算更有耐心一些,再坚持一段时间。但欧文子爵的出现让他很担心,担心他继续下去,就要有人先他一步追求薇薇安·奥斯汀成功了。
奥斯汀夫妇对布莱恩的好感与欣赏,算是布莱恩的筹码之一。如果薇薇安是这个时代一个普通女孩儿,是很难不为此动容的——其实何止是这个时代,哪怕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一个能让一直以来宠爱自己、为自己谋划的父母放心的求婚者,那也是极其加分的!
为了能让年迈的父母放心,可能嫁就嫁了!
而这个时代,这一招显然更加有用。女儿对父母更加服从、依赖,也更缺乏主见。而且婚姻什么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自由恋爱结婚的念头的,在这个近似十九世纪中期的时代,大多数女性其实还保留着被动听从他人安排自己的婚姻的习惯。
这个时代畅销的爱情小说,男女主人公往往是自由恋爱没错,但这代表的只是大众想象中非常美好的爱情,不代表现实生活中所有女性都有女主角那么敢爱敢恨……
然而,谁让布莱恩遇到的是薇薇安呢?这招根本没发挥作用。薇薇安甚至觉得有些想笑,当布莱恩的长篇大论说完,最后以再一次求婚收尾,她就直截了当地问他:“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道达尔先生,您真的爱我吗?”
在布莱恩下意识点头前,薇薇安已经自问自答了:“不,您不爱我,我没有从您那儿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爱意。真的爱一个人不是您这样的,会一点儿也看不出我已经讨厌您了,而您还在自说自话,完全以自我为中心。”
“说实话,一开始我只知道您很自大,就像这个时代大多数男人一样,视女人为猎物,只要自己肯追求,又没有别的猎手竞争,就一定能弄到手…但我没想到您是这样自大。过去我以为您是爱做梦,白日做梦,现在我知道了,您根本不是做梦。”
“做梦是不由自己控制的,所以不是笃信的东西就一定能梦到…您完全就是空想,虚构一个目标,然后就认为自己拿到目标了。我猜,您要么天生这样自信,要么就是您的家人对您吹捧过度了,从未否定过您,让您的自信心膨胀到了这地步。”
“如果您是打算再次侮辱我——”布莱恩脸胀得通红,但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薇薇安打断了。
此时一颗烟花升空,‘嘭——’地一声爆发开,是绚烂而转瞬即逝的午夜之花。
“我没有侮辱您,反而是您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羞辱我。在我们的事上,难道我有主动做过什么吗?都是您,您做了很多事…而您现在又在‘绑架’我,对吗?啊…‘绑架’,您知道‘绑架’是怎么回事儿吗?”
在这个时代,绑架并不是为大众所知的犯罪,主要是因为绑匪和受害者的家人很难联络,而比联络更难的是‘信任’!受害者的家人根本不会相信绑匪会把人放回来,而绑匪也很难相信对方会乖乖交钱,而不是等着堵自己…如此一来,绑架的目的‘搞钱’就很能达成了。
当然,绑架还是时有发生的,只不过并不‘突出’(说的直白一些,绑架那么麻烦,有绑架的功夫,不如入室盗窃一笔,又或者在城郊小道上发拦路财)。再加上大家获知信息的渠道有限,很多人对此不了解也不奇怪。
“绑架,就是匪徒绑走了对他人来说重要的人,然后以此要挟,勒索钱财。您没有实际。绑走什么人,但您现在是在用我的道德在绑架我,如果我不肯答应您的求婚,显然就是不够体谅父母了。”
“他们那么爱我,难道我不能为他们做出一些牺牲,选择一个他们看好,能让他们放心的结婚对象吗…这就是您没有说出来,但已经清楚传达的意思吧?”
‘砰砰——’‘砰砰——’的烟花绽放声还在继续,不过因为他们这一片远离人群,而且两人足够近,所以薇薇安的话还能听清。
“您的求婚,我不能接受。”薇薇安到最后还是清清楚楚地拒绝了布莱恩的求婚,然后顿了顿又说:“您不该提卢克的,您和他完全不一样……”
薇薇安本来心里堵的慌,是想说点儿什么的,但话到嘴边又什么都没说。能说什么呢?关于卢克的事,她能和布莱恩这么个人说什么?当然,看起来布莱恩也完全不想听,他相当失礼地一言不发离开了。
不过这种‘失礼’双方都不在乎,今夜都这样了,谁还在乎这个?
布莱恩走了,薇薇安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看起来是也要走了。但她没走,而是往旁边一丛灌木看了看,因为有一片阴影恰好洒在那从灌木上,所以灌木后很难看清楚,是黑乎乎地一片。
薇薇安清了清嗓子,又清了清嗓子…然后才慢慢有人从那后面走出来。
“让您看笑话了。”薇薇安冲欧文子爵点了点头,并不担心对方将今天听到的事到处乱说。
反而是欧文子爵有一些不安:“哦,我只是…我只是烟花秀开始前想和您一起看,就看到您在这边。没想到——其实我没怎么听清楚,特别是后面烟花秀开始了,什么都听不清。”
薇薇安就当他没听清吧,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你觉得我相不相信?
事实证明,薇薇安保持怀疑是有道理的,第二天欧文子爵就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说给了霍夫曼,他显然什么都听到了,听力好着呢——欧文子爵并不是随便乱说话的人,但又确实很想和人分享这个八卦,于是就和霍夫曼说了。
他了解自己从小到大的好友,知道这样的消息到了他这里,就不会再继续传播了。
欧文子爵一边说,一边笑,真的他都快笑死了!
“哈哈哈!您没见到那位道达尔先生,即使是夜晚,我都能看到他的脸又红又黑了!他大概没想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小心思全都被奥斯汀小姐看穿了,而且奥斯汀小姐真的就这样不留情面地戳破了!”
“虽然同为男人,我应该可怜那位道达尔先生的,但这次我完全站在奥斯汀小姐这边。除了因为奥斯汀小姐现在是我的朋友,我理所应当支持她,还因为奥斯汀小姐很聪明,很爽快,敢爱敢恨,我喜欢这样的人,偏向这样的人。”
“其实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可惜……”
“奥斯汀小姐真的精于比喻,她当初用花瓶比喻男人对女人的期待,现在已经传播开了,甚至还有一些沙龙常客写在了报纸上…大概,这些人都不知道最初这个比喻是谁说的,只是觉得妙极了,就拿来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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