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承想,眼前这位高岭之花竟然三言两语结束了晚间小会,抬脚就追了出去,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他甚至还和官岩打趣,铁树终于有要开花的迹象。
至于现在,张然认识许柯这么久,喜欢他的女孩子不在少数,但自己从来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再清冷平静的神色,也掩饰不了内心的茫然。
面前的人轻轻垂眸,漆黑的眼底一片冷然,刚刚泡好的普洱散发出阵阵茶香,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格外浓郁,一丝又一丝的香气氤氲起白色的雾来,让室内平添了几分朦胧。
沉默持续了许久,久到张然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一会儿自己该如何下去委婉地劝走那个爱而不得的姑娘,甚至连说辞都已经打好了腹稿,他却忽然听见许柯的声音极轻:“动心过。”
动心……过是什么意思?
张然睁大眼睛,眉梢也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而染上一抹疑惑。许柯不擅长说谎,更不擅长隐瞒,这么多年以来,自己一直以老大哥的身份同他们相处,就算不是在工作上,也为两个年轻人提供了许多靠谱的建议,所以最是清楚许柯现在的状态意味着什么。
他在纠结,在困扰,而这一次纠结困扰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感情。
这让张然大为震惊,连声音也带了一抹不确定:“你说……什么?”
许柯敛了眉目,掩饰掉眼底那一抹失神,短暂的调整过后,还是那个年少有为、清冷从容的高岭之花:“没什么。”
恍惚间,张然记起去到北城的第二天早上,听官岩一脸愤懑地吐槽着许柯不讲义气,一个晚上不见人影也就罢了,连那样难搞的当事人都甩给了他一个人去应付。
许柯的视线移向窗外,作为律所最大的合伙人,张然办公室的位置极佳,在落地窗前垂一垂眸就能看见门口来来往往的顾客。
外面的人群行色匆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但许柯还是忍不住被那个小小的人影吸引去了注意。
张然顺着他目光所至的方向看去,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虽然算不上熟悉、仅仅一面之缘却也印象颇深的姑娘。
童依大概是坐了一上午实在无聊,所以努力寻找着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律所一楼的书架上全是复杂晦涩的法律条文,即便有那么几本不一样的也大都是法律相关的名著,有时候他们做这一行的都忍不住头疼,更别说童依这样肆意洒脱的性格。
所以,她盯上了坐落在律所门口的石雕,现在现在正百无聊赖地摸着它的脑袋,嘴里好像还在碎碎念着什么。
张然被童依这一举动逗得不行,唇角止不住一般上扬,最终还是忍不住摇着头轻笑出声。
“我觉得哈,”他抬手拍了拍许柯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幸灾乐祸,“你要是再不下去,咱律所门口那镇店之宝的脑袋,可就要被她摸秃噜皮了哟!”
许柯偏过头去看身边的张然,只觉得他笑得格外大声,语气里也是掩饰不住的揶揄,一时之间只觉得他是在是无聊。
而三层楼之下,童依还在石雕旁边的阴影里靠着,甚至还怯生生地抬起一根手指,轻轻触碰石雕头顶的那根尖角。
她试探一样轻轻戳了几下,发觉它确实是硬邦邦的石头之后,又忍不住去细细抚摸那尖角的纹路,认真又好奇的模样,让许柯眉眼之间的冷意也一丝丝褪去。
“还愣着干嘛啊?”张然碰了碰许柯的胳膊,嘴角笑得越发嚣张,“正好趁这个机会下去看看呗,就当……解救一下我们法律人的小神兽嘛!”
许柯收回视线,原本幽静如深潭的眼底终于有了波澜,他放下手里的文件,即便还是清冷如朗月,可淡漠到眼神里终究还是多了一抹温和。
他在张然八卦到根本不屑隐藏的眼神里下了楼,路过前台的时候,小宁还一脸为难地将他喊住:“许律许律!”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看了一眼门外的童依之后,还是只能如实告知:“刚刚在这里的时候童姐说啦,要是今天堵不到你,她绝对不会回去的。如果一会儿她硬闯,我要是拦不住的话……”
许柯抿了抿唇,看着小宁苦恼的眼神,他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知道了。”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重新整理了情绪之后,抬步走到了童依身后。
童依的心思全在眼前的石雕上,她声音很小,轻轻戳着石雕的尖角,甚至还给它起了个可可爱爱的名字:“小独角兽,你为什么只长了一个角呀?”
“因为它的角,是用来明断是非的。”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童依动作一滞,她缓缓地转过身去,眼底泛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日思夜想了这么多天的人,终于肯再和她说一句除了分开以外的话。
童依张了张嘴,一时之间有好多话涌上心头,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始说起。她难得有这样语塞的时候,也难得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这一刻,童依无比懊恼自己从前那些看着靠谱的交际技巧竟然在这种场景下没有半分用武之地。
两个人之间是良久的沉默,她苦恼地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决定先发制人。
“那什么,”她想办法找了个话题,希望两个人之间不要这么尴尬,“这小独角兽,还挺……有意思的。”
第九十一章 首战告捷
“它叫獬豸。”许柯看着眼前有半人高的石雕,脸上的神色依旧清冷,却难得没了早上那样疏离,而是耐心地和童依介绍,“是上古神兽,它很聪明,能辨是非,识善恶。正因如此,书中记载它‘所以触不直者去之’。”
“哦。”童依抿了抿唇,她坐在律所门前的青石台阶上,许柯高大的身形替自己遮去大片毒辣的太阳,他逆着光而站,让童依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两个人之间又恢复了沉默,童依眨了眨眼睛,向来张扬明艳的眸里难得泛起一抹无奈,从来没有遇到过聊天聊得这么费劲的时候。
她轻轻咬了咬唇,又硬着头皮继续问道:“可是它长得……为什么这么像一只羊啊?”
“也有人叫它神羊。”许柯收回视线,声音不紧不慢,“因为它大者如牛,小者如羊,类似麒麟,象征着清平公正。”
大概是发觉两个人就着律所门口的獬豸实在没什么好讨论的,童依忍无可忍,只好故技重施。
她狠了狠心,就着坐在石阶上的姿势,在心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猛然一下站起身来。
她今天郁郁寡欢了大半个上午,早上起来也没有认真吃饭,所以苍白的小脸上并没有几分红润,甚至连口红也是温柔的裸色系,看上去的气色远没有平时那样好。
加上刚刚那一下,她迅速的起身带来了如排山倒海般的眩晕感,童依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没有任何任何防备般晃了晃。
律所门前低矮的台阶算不上宽敞,童依摇摇欲坠的身子更显单薄,看上去实在是让人提不起戒备。
低血糖?中暑?还是她身体本来就不是很舒服?
许柯暗着眸,各种各样的猜想在脑海里一一闪过,他还是没有狠心到真的置若罔闻袖手旁观,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伸手扶住了童依的手臂。
他比童依高出许多,所以很容易就将人稳住,却不想她竟然趁势倒进了自己的怀里。
发觉她这么明显的巧合时,许柯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稳稳地被自己揽进了怀里,这个时候要是再松手,她怕是真的会狠狠摔下台阶去。
这么想着,他冷了冷眼神,情绪一时之间有些复杂,一方面懊恼自己又被她的把戏蒙蔽了心神,可另一方面又实在谈不上后悔刚刚的举动。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