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她孤身一人在养鸭场饲料区帮忙,生活环境不是很好,工作强度也大,到了屠宰季,还得帮忙处理内脏下水,臭气熏天的环境,再强大的人也迅速衰老了。
来了两年,她的黑头发已经染上了霜色,看得出来日子不好过,又承受着天大的冤屈,还得遭受别人的白眼,那自然不愿意搭理人。
楚奇提醒裴素素,这个专家立场是没问题的,来岛后一直在伸冤,问题是别人未必相信她,信她也未必愿意敢采用她的理论。
不过好在她的几个学生不错,一直在帮她寄送申诉材料,最近楚奇收到风声,据说是某个女学生为了给她伸冤,嫁给了一个机关子弟,已经找到了门路,就快要给她平反成功了。
所以,如果裴素素胆子够大的话,可是挑战一把。
大不了拖几天,拖到材料到了,正式给她平反了再说。
裴素素斟酌了一下,问道:“知道她学生提供的平反材料是从哪里寄来吗?”
“当然是首都,她这种高级专家,是相关部门特地从国外请回来的,她也是考虑到国内没有现代化的系统性的法医系统,所以才回来做学科建设的。总之,她肚子里有真货,敢不敢用就看你自己了。”楚奇尽力了,这事不归他管,他能做的就是帮忙把材料往上送,其他的听天由命。
裴素素没想到岛上还藏了这么一个大佬,便赶紧去找。
到了养鸭场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一大群摇头晃脑的鸭子,嘎嘎嘎的,很是喧嚣,好像在列队欢迎她似的。
她从遍地是鸭的场地上艰难找到落脚点,慢慢往里走去,很快,养鸭场的负责人,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姐叫住了她,她笑着问了问有没有易行舟这个人。
大姐原本还挺客气的,闻言脸色一变,讳莫如深的走了。
裴素素无所谓的笑笑,这世道就是这样的,你落难的时候,狗见了你都要绕道走,等你发达了,那群冷落你的人摇身一变,就恨不得来做哈巴狗了。
要么古人怎么说雪中送炭情谊深呢。
因为一般不会有人做那个送炭人的。
裴素素摸索了半天,终于在西北角的饲料区找到了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同志。
她喊了一声易教授,正在搅拌饲料的老妪身形一滞,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狐疑的回头,打量着裴素素。
裴素素笑着走近些:“您就是易教授吧?我有个朋友被人诬陷了,想请您帮帮忙。”
易行舟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怀疑的不敢相信的目光盯着裴素素。
裴素素也不生气,就那么含笑等着,耐心十足。
最终易行舟问道:“我是来下放的,你来找我,不怕我连累你吗?”
“我调查过了,您是无辜的,既然是无辜的,组织上一定会还您一个公道的。”裴素素不是第一次跟被下放的老专家打交道了,那钟家栋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于是她补充道:“我这个人不会随大流的,我会相信自己的判断,当初钟家栋老先生被困在牛棚的时候,我也敢去找他帮忙。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岗位上,组织上也给他平反了。”
“你认识钟家栋?”易行舟显然没离开过养鸭场,压根不认识裴素素,她蹙眉问道,“你是谁?胆子不小啊,牛棚的你都敢去招惹?”
“我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古往今来被冤枉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他一个。所以,既然我选择相信他,又何必畏首畏尾的呢。不过我也得承认,当时我急需钟老先生的帮助,帮他平反也是藏了私心的。”裴素素不是什么道德完人,跟钟家栋的接触,确实存了某种目的。
不过,反倒是这样,让易行舟卸下了防备。
因为她相信,这天底下,什么情感什么关系,都是会变的,但在利益面前,虚情假意也会变得真心实意。
既然这个女人对她是有所图谋的,那她就利用好这次机会吧。
于是她丢下手里的木铲,在围裙上擦擦手,道:“跟我来。”
裴素素跟着七绕八拐的,来到了后面的一处砖房前面,房子很矮,似乎是用边角料搭建的,需要猫腰才能进去。
裴素素跟着进去,手里多了两摞厚厚的书稿。
易行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既然你能接触到钟家栋,看来你身份不一般,你帮我把这两套书稿寄去首都,我就帮你跑这一趟。”
裴素素翻开看了看,好家伙,原来是一整套法医学科的教材。
裴素素很是惊讶:“您居然这么信任我?不怕我给您弄丢了吗?”
“你是这种人的话,就不会来找我了。”易行舟有自己的判断,她再次打量了裴素素一眼,“刚才问你你也没说,你不会就是那个裴素素吧?我听刘巾帼提过你。”
“是我,她提我做什么?”裴素素暗道不好,刘巾帼肯定说她坏话了。
易行舟笑笑:“她怨你,说你拿乔,记仇,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肯帮她们。还说你小人得志,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摇身一变做了团长夫人,就开始作威作福了,恨不得做师家的大家长呢。”
“……易教授信吗?”裴素素心说果然,这个刘巾帼,嘴巴比大粪还臭。
易行舟摇摇头:“我要是信她,我给你书稿做什么。”
“易教授,是这样的,我跟孙建业主任曾经商量过,想在岛上的大学增设一个法医学的相关专业,要是您能平反成功,您愿意过来帮忙吗?孙主任肯定会让您亲自负责学科建设的,您可以亲自选拔人才。”裴素素抓住机会,正好,到时候让张楠努努力,读个法医学出来做个更有用的人。
易行舟沉思了片刻,道:“那就等我平反了再说吧,我现在去任教,只会给你们带来麻烦。你等等,我换身衣服。”
易行舟找了身相对体面的衣服换上,又戴了一顶遮阳帽,免得被人认出来。
裴素素则把那两摞厚厚的书稿用一只帆布包装好,扛在肩上跟了出去。
易行舟是在故意考验她,见她一路上没有喊苦喊累,一点也不像刘巾帼说的矫情,还挺欣赏她的。
快到码头的时候,易行舟问道:“你不在岛上的邮局寄一下吗?”
“我有个姐姐,是出版社的,您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把这套书寄给她,让她帮忙拿到出版许可。”裴素素是有私心的,要是这书是颜美玲那边出版的,既可以帮颜美玲事业上添砖加瓦,以后学校这边用书也方便一点。
易行舟没意见:“也好,首都那边未必愿意给我一个下放人员出书,你试试吧。”
“那我直接把书给她了。”裴素素把金闪闪叫了回来,反正这会儿是吃饭时间,路上没人,便让它直接把书带走了。
易行舟怔怔的看着凭空出现的美人鱼,再看看凭空消失的书稿,不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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