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回,有汛情的也不止辽东一地,还有南直隶的扬州府。
水势之大,据扬州府官员奏报,是大明开国以来,扬州府官方记载中最猛烈的一次,家在兴化的前任首辅李春芳也向京中来信,称水情甚急。
可扬州府的官员却不似辽东官员那般急切,到内阁的急信也没有几封。
张四维、申时行与户部、工部二位尚书相商:“莫非是扬州府官员有所隐瞒?或是灾情损失惨重,扬州官员不敢上报?”
内阁便立刻向地方发信,要求扬州地方速速上报汛情之实情。
过了几日,扬州府、凤阳巡抚及河漕总督衙门的覆信到了。
信件先至申时行手上。
张居正人还未离京,但张四维已算是名义上的首辅,申时行也顺势往前挪了一步,行起了次辅的职责。
读到信中内容时,申时行先是露出一副惊愕的神色,之后便不由叹了口气。
之后他缓缓起身,去了张四维屋中。
内阁那张首辅的专座仍属张居正,他平日办公的屋子也仍空着,他一日不返乡,张四维便一日无法转正。
申时行道:“次辅,您先看一看这几封覆信。”
张四维原本在忙碌,见得申时行入内,他换上一副笑容:“何事需汝默亲自来?”
待阅过信中所写之后,张四维脸色微微一沉:“他当真有运道。”
“京中本就有许多官员为柳泽远抱不平,此事一出,柳泽远的声望恐怕要更上一层了。”
张四维瞥他一眼:“还有何人可拦?”
原本柳贺入阁只差临门一脚,若非李太后对他有意见,他此时已经能在内阁办事了。
眼下天子与张居正在僵持,或者说,是张居正与李太后二人各自的想法在僵持,只差一点就能打破平衡。
而到此时,能打破平衡的东西到了。
“人心不可拦。”申时行道,“次辅,内阁之中终是要多出一位柳阁老了。”
天子一直不肯张居正走,一日日耗下来,张四维同样精疲力竭,毕竟张居正一日不走,他想当首辅就名不正言不顺。
虽有天子阻拦,难道张居正就不能早些滚蛋吗?
在张四维看来,或许张居正也有为柳贺铺路的想法。
纵然柳贺入阁后
会生出种种弊端,可若能早日将张居正踢走,他似乎也不是不能让柳贺入阁。
这事原先要再拖一阵,可扬州知府、凤阳巡抚与河漕总督三人的覆信却为柳贺的入阁增添了一把助力。
因汛情紧急,三人的覆信字数都十分简短,总结下来是同一个意思——
柳贺任扬州府同知、知府时治水有功,扬州汛情虽为大明立国以来最重,汛情于百姓却无影响,百姓仍是安居乐业。
任扬州府官时,柳贺疏通河渠、加筑堤坝,且建立了一套完整的治水方略,他官升得越来越大,后来的扬州府官为了讨好他,治水都沿用他之方略,因而这几年间,扬州遇雨总是无灾。
此次汛情虽重,扬州府上下却丝毫不惊慌。
张四维与申时行并不怀疑此言有假,浙江道、河南道的御史也都为之作了证。
对比辽东一地的慌乱,扬州府上下可为治民之典范。
但追根溯源,仍是柳贺在扬州知府任上奠定了好的基础。
……
天子这几日也是劳心劳力。
他才刚刚亲政,此前他并不觉得治国有多难,到自己真正上手时,他才意识到,一国江山意味着多么重大的责任。
辽东、扬州二地的汛情令他牵挂,粮商哄抬粮价令他愤怒。
就在他焦虑之时,内阁的密件到了,天子揭开一看,不由惊道:“此事当真?”
申时行道:“有浙江、河南二道御史证言,此事应当为真。”
御史之言自然比扬州知府、凤阳巡抚等人的覆信要丰富些,浙江、河南二道的御史甚至将扬州府的治河方略摘抄了一份呈给天子。
天子这才发现,柳贺在扬州知府任上时,已经料到了汛情发生后会有粮商哄抬粮价,他便充当酷吏,将哄抬粮价的粮商进行了合理的划分——
粮价涨一成,便赏粮商十棍,之后每多涨一成,便多赏十棍,府衙出品,童叟无欺,欢迎尝试。
天子:“……”
明明是打人的事,一想到辽东粮商之所为,他便觉得此法十分适用。
且柳贺这份功绩着实沉甸甸的。
一府雨势那般险急,他却靠治水庇佑一府百姓安宁,且他为扬州府官已是万历二年的事情,他在扬州不满三年,所惠百姓不知凡几。
“朕也曾听说,柳先生在扬州极受百姓爱重。”
对比产生美,柳贺在扬州那几年,百姓生活如何,百姓们心中都有一杆尺。
且柳贺离开扬州时日越久,扬州百姓便越念他的好,之后每一任府官在百姓心中的地位都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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