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他就很照顾自己,父母死后,有一段时间她和兄长随军到处辗转,他甚至会将年幼的自己抱在膝上与众位军将议事。
皇后也是柔善之人,她夜里想父亲母亲难受得痛哭的时候,她会温柔地哄她。
她愿意和他们做亲人。
她那时多年轻啊,应该只有十五六岁。比太子只大了三四岁,他们看她像看个孩子。
可是这个孩子趁他们争执之际,将他留给她的信烧了,又在他的酒中下了媚-药。
她如愿留在了京城。
还诞下了一双可爱的孩儿。
这些年来,她勉励苦学,学着品茶、花艺、抚琴、诗书,努力摆脱从身上乡下人的气度,做了真正雍容华贵的贵妇;她亲自教养两个孩儿,将他们教成温润谦和的皇子和端庄淑仪的公主,人人都赞叹她的两个孩儿乖巧能干;她时常提点兄长戒骄戒躁,务实勤政,要培养家族底蕴。
她坐在圈椅里,手指蜷缩起来,仿佛已经极力压抑住心头的怒气:“忘没忘,关他何事?”
姜月冬轻弯眼睛,双手叠在身前笑道:“我家主子说了,娘娘若再意气用事,做出这样的蠢事。往后娘娘就请自便。”
面上的笑意转瞬消失,她眼底唯剩一片阴郁凛冽:“已经是第二次了,我家主子对娘娘很生气。”
“杀个人失败数次,还有脸跟我生气?”安嫔垂眸,轻睨着衣袍上的花团锦簇:“皇帝的身体可能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姜月冬秀眉微蹙:“真的?”
“近来我带孩儿去中宫,几乎都见不到他。”
这些年,皇帝虽然对她冷淡至极,对两个孩子却也算慈父。他早些年行军受伤中过毒,经过治疗后压制住了毒素。从去年开始,中宫频频召见徐、王两位太医,她只略微一想,便明白了个大概。
“知道了。”姜月冬淡淡地说。
安嫔的面色更加不好,她冷笑一声:“太子民心所向,若不在陛下死前弄死他,等他登基之后,更没有机会下手!你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得手?”
“主子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且等着吧。”姜月冬似乎被她戳中心事,她冷着脸说:“主子一言既出,答应过你的,自然不会失言。”
“我已经等得够久。”
姜月冬极不情愿听她说这些话,只道:“主子说了,娘娘愿信他,便依他所言,继续往东宫送东西。”
“他在李文简身边行走,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杀了他,为何一直不动手?非要让我日日给东宫送东西,难道他指望那些点心能杀了他不成?”安嫔每思及此便觉得匪夷所思。
姜月冬没理她,站起来朝她又屈膝行了一礼,便道:“奴婢的话已经带到了,奴婢还有事要做,娘娘请便。”
安嫔冷着脸,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殿门。
她重重拍了拍椅子的扶手,若非兄长这些年在朝中毫无建树,自己都立不起来,她又何须跟一个疯子合作,听任她的摆布!
安嫔也是到如今,才慢慢想明白一些事情。
有些东西命里有便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非要强求真的好累。
*
“良媛。”小郑太医将沾满粉末的帕子递还给昭蘅:“这些只是普通的木香粉,用在糕点中用来增香的。”
昭蘅捏着帕子,有片刻的失神,只是普通的木香粉吗?难道真的是她多想了?误会了安嫔的一片好意。
安嫔对她的殷勤令她分外不适,虽然她每次送来糕点都有理由,但她就是觉得不舒服。
糕点没问题,沾在盒子上的粉也没有问题。
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昭蘅心口一阵一阵突突跳着,脸颊因为自己的小人之心一瞬间泛红。
她用冰凉的手摸了摸发红的脸,带着莲舟,心事重重地回东宫。
*
入夜时分下了一场急促的秋雨。
李文简一出崇明殿,牧归便上前替他撑伞:“月氏使臣团已经抵达江州,徐将军已经准备就绪,只等使臣团进入燕赤便动手。”
“好,”李文简点了点头,又问:“杨洛有消息了吗?”
牧归摇头:“没有。”
李文简闻言微怔。
两个月前,他让杨洛带着他信物悄然前往珞珈,去北府军驻地一探究竟。时至今日,无只言片语传回,怕是已经遇到不测。
雨势渐盛,一路走来他还是沾了满身水气。
行至寝宫外,远远地便见檐下灯火照见了廊柱后一抹身影。他从牧归手中拿了伞,说:“你先回去吧。”
刚步上台阶,昭蘅就迎了上来,见他半边身子落了雨水,皱着眉为他解下披风:“浴间水热水已经备好了,殿下先去沐浴。”
李文简将伞递给她,说了声“等我”就先去浴间沐浴,换了寝衣才回寝殿。
昭蘅听到他走来的脚步声,到窗前阖上窗户,然后才走到案边,端起晾得温热的汤药递给李文简:“徐太医送过来有些时候了,这会儿温度正合适。”
李文简低头看了眼,看到她软玉柔荑般的指捧着药碗,白皙中泛着珠玉光泽。
“第几日了?”李文简接过药碗,随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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