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翠姨生了一双冷漠的眼睛,盯着人时,会叫人脊骨发凉。
她没结婚,也没小孩,花钱如流水,活得分外潇洒。
攸晴搞不清翠姨做什么工作,她从来不说,攸晴也不敢问。
翠姨并不是天天都在家,在家时,她经常喝得酩酊大醉,然后独自一人窝在沙发上掉眼泪。
攸晴寄人篱下,学会了看人眼色做事,见翠姨哭了,就懂事地给她拿纸巾、倒热水。大多数时候,翠姨都不理她,只会不耐烦地让她回房,只有一次,翠姨把攸晴拉到身边,给她看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个倚在栏杆边的少年人,背景是一片绵延山脉,他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身材清瘦,眉目如画。
翠姨紧紧地搂着攸晴,攸晴能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吓得一动都不敢动。翠姨没理会攸晴的紧张,指着照片问她:“你说,这个人长得好看吗?”
攸晴仔细地看过照片,怯怯地说:“这是个男的。”
“对呀,是个男孩子,没人规定男孩不能留长发。”翠姨摸摸攸晴的脑袋,“你就说他好不好看吧。”
攸晴再一次低头看照片,小脸渐渐红了,声如蚊吟般地回答:“好看。”
翠姨意味深长地笑了,说:“我也觉得他很好看,可惜啊,他的命不好,活不长。”
攸晴已经是个半大孩子,听得懂翠姨话里的意思,但她不敢多嘴问,只低头看着照片,忍不住担忧起照片里这个漂亮男孩的命运。
翠姨见她盯着照片看个不停,发出了一串“咯咯咯”的笑声,把照片往攸晴手里一塞,说:“这照片归你了,做个纪念吧。你要是够聪明,长大以后也许能见到他,前提是他还没死。记住他的名字,他叫,林唯一。”
……
攸晴收回思绪,沉默着回到三楼。
走进305前,她调整了一下心情,原本凝重的面容渐渐变得羞涩扭捏,显出了一份少女特有的娇羞来,进门后嘴角含笑,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乱转,就是不敢去和室友们对视。
三个室友哪里会放过她,呼啦啦地全围了过来,抓着攸晴又是摇晃又是捏脸,争先恐后地问:
“老实交代!刚才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林唯一?”
“你都没告诉我们,你和林唯一已经那么好了!”
“他居然专门跑来找你!说!你俩发展到哪一步啦?”
“牵手没?抱抱没?有木有么么哒?”
“没有啦!”攸晴像是一副受不了的样子,羞答答地躲避着室友们的追问。
论“如何扮演一个傻白甜”,她早已驾轻就熟,扭扭捏捏地说,“就是……上次在图书馆,他心脏病发作,我给他做了心肺复苏,他就来谢谢我咯。”
“你给他做了心肺复苏?”金露想起不久前的八卦消息,大吃一惊,“所以!是你给他做的人工呼吸?”
攸晴的脑袋垂了下去,还扭了扭身子,算是默认了。
“攸晴你出息啦!”金露狂喜,“这么说,你真亲到林唯一了?哇!你就是我们305之光啊!”
攸晴双手捂脸,嗷嗷直叫:“我那是在救他的命!你们不要再乱说啦!”
四个女生闹过一通后,终于安静下来,攸晴收拾着下午上课要用的课本,赵晓筠凑到她身边,贼兮兮地用手指戳戳她:“哎,这下子,你是不是有机会去撬杜馨梦的墙角了?”
攸晴白了她一眼,噘着嘴说:“没想过,怎么可能嘛。”
“你那么喜欢林唯一,干吗不去试试呢?”赵晓筠说,“我也没觉得杜馨梦有多漂亮,再说了,林唯一从来没公开过和她的关系,一切都是道听途说,兴许……林唯一就喜欢你这种可爱型的女生?”
“你想多了。”攸晴想起那天在图书馆,自己观察到的林唯一与杜馨梦的互动,说,“他俩绝对都喜欢对方,那个眼神啊根本瞒不住,至于为什么不公开……”她耸耸肩,“我就不知道咯。”
作为一个合格的林唯一“迷妹”,攸晴掌握着不少林唯一与杜馨梦的交往信息,在多个场合看到过他们暗地里的眼神互动。
林唯一喜欢杜馨梦,杜馨梦也喜欢林唯一,这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实。
可是……今天的林唯一真的很不一样呢。
到底哪里不一样?攸晴其实没怎么和对方近距离接触过,只通过几次简单的交谈,还抓不住关键点。但她有直觉,直觉告诉她,今天出现在寝室楼下的林唯一,和昨天出现在停车场的那一个,外形没有变化,性格却天差地别。
双重人格,还是精神分裂?攸晴琢磨着这个问题,想着等林唯一来还手链时再好好和他交流一番,套套话,最后把信息整理一下,统统汇报给翠姨。
——
司机第二次把车从彦城大学开回昭鼎华园,半路上,林唯一又睡着了,但和第一次不同,直到车子开进别墅车库,他都没醒过来。
单文晖让司机离开,自己站在车外,动作轻柔地拍打林唯一的胳膊,生怕吓到他,连说话都轻声细语:“唯一,唯一,醒醒,到家了。”
林唯一幽幽醒转,只觉得头有些疼,抬起手抓了抓头发,表情痛苦地看向单文晖,这不同寻常的苏醒感令他心中警铃大作,问:“现在几点?”
单文晖抬腕看表,说:“一点五十。”
“一点五十?怎么会开这么久?”林唯一瞪大双眼,一把扣住单文晖的手腕,急道,“我睡着前看过时间,十二点半就应该到家,为什么会晚一个多小时?你把我带去了哪儿?你告诉我!这一个多小时都发生了什么?!”
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单文晖不敢隐瞒,老实地回答:“本来是十二点半就能到家,但是车开到一半,你说要回趟学校,有东西落在那儿,非要回去拿。”
林唯一已经猜到“自己”要回去拿什么,怔愣过后就笑了起来,那笑容又凄惨又诡异,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后来呢?拿到了吗?”他眼角泛红,歪着头问。
“拿到了。”单文晖说,“就是你丢掉的那串手链,现在在你口袋里。”
林唯一把手伸进衣兜一摸,果然摸到一串小小的、冰凉的金属物品,绝望感瞬间铺天盖地地弥漫上心头。
他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明明知道自己不能生气,那会造成血压上升,心跳加快,可能会叫他没命,但他实在控制不了此时的情绪,他气得想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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