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晋榆怔在原地,仿佛一下子被拉回了二十年前,和那名清艳绝伦却眉头时常轻蹙的女子第一次见面。
一眼,便让他再也无法忘怀。
直到凉亭中的侍女看到他,惊讶的朝他行礼问安。
凉亭中的女子似乎才注意到有人来,将视线转向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古筝,朝他行礼道:“离悦,见过父亲。”
父亲,是了。
眼前之人不是曾经那位让他一见倾心的佳人,而是他们的女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对柯家和柯夫人的怨怼,曾经的佳人突然如同白月光,让他心生怀念。
原本问责的话变成了温和的关切:“悦离,高处寒凉,你身体不好,莫要染了风寒,让为父担心。”
陈离悦美眸微颤,似乎没有想到往日无视自己的父亲,竟然突然关心自己。
雪白的两颊浮上一丝红润,有些羞涩道:“父亲,是悦离不懂事,让您担心了。”
随即她像是鼓足勇气,对陈晋榆道:“父亲,女儿瞧您气息有些不顺,可是近来太过疲惫。”
看着眼前容貌神似当年佳人,又乖巧孝顺的女儿,陈晋榆心头不由软了几分。
还是佳人这般的女子,才能生出如此美丽又孝顺的孩子。
不像柯家所出的那几个,别以为他不知道,面上装的好,实际一个个都看不上自己。
恨不得自己这个当爹的直接没了,好让他们自己当了陈家的族长。
哼,闹不清自己姓的糊涂蛋。
等到他们成了族长,怕是陈家就要改姓柯了!
想到这里,他周身气息越发愤懑,甚至有些低落。
等自己百年之后,不把族长的位置,交给那些留着柯家血脉之人,又能交给谁呢?
若非如此,柯家和夫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一道关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自怨自艾:“父亲,您可是不舒服?”
陈晋榆猛然惊醒,注意到陈离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近前,正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他看着对方,心中突然有些可惜:“这孩子,若是个男子,就是我陈家的嫡长子,又哪里轮的上柯家血脉的那几个孩子。”
他将心中杂乱的思绪压下,安慰着女儿:“爹没事,莫要担心。你之前弹古筝时,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陈离悦面上愁绪再也压不住,眼中泛着水光。
陈晋榆没想到自己不过问了问,女儿便一副垂泪模样。
还是同样瞳孔发红的侍女替自家小姐声张:“小姐是陈家的嫡长女,还有一些日子,就要成为仰人鼻息的妾室,还不够委屈吗?”
陈晋榆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是什么都说不出。
因为这件事,确实是他同意的。
陈家早就投靠了惠明郡主。
惠明郡主想在北疆做一件大事,却畏惧北定王府这双眼睛。要求陈家想办法讨好北定王府,让他们在必要之时装一装糊涂。
北定王却提出让自己这个嫡长女入府为侧妃,方能如他们愿。
陈晋榆不敢得罪惠明郡主,也不敢反驳北定王,就只能放弃了本就没什么感情的嫡长女。
谁想今日竟然偶然遇到了女儿,还想起了曾经的佳人,让他父爱大爆发。
陈晋榆最后叹了一口气道:“都是为父无能,护不住你。北定王妃缠绵病榻已久,没几年好活了。几位世子也早已外放,你嫁过去就是王妃,日后还是王太妃,岂不比在这里仰人鼻息更好?”
陈离悦双眸微抬,一滴泪在睫毛处似坠非坠。
陈晋榆只看到女儿低下头,看不清神色说道:“女儿明白。”
他看着对方脚下落下的水色,还想要安慰什么,便听到对方继续说道:“女儿似乎有些着凉了,便不打扰父亲,先行告退。”
陈晋榆长叹一口气,让她回去。
看着女儿落寞的背影,陈晋榆想:“罢了,给悦离多备一些嫁妆。”
殊不知陈离悦转身之后,面上的哀伤早已经消失。
她问着身旁的侍女:“荷华,你确定家主身上的香味是百合香?”
荷华点头:“没错,柯夫人最喜欢各种艳丽的花,不喜欢颜色浅淡的。所以像是百合之类的花,只能在极为偏僻的院落还能留着。府中,只有溪花院才种有百合。”
溪花院。
不枉她这几天的功夫,终于找到了。
只要在验证一番,便能确定那人是否真的住在那里。
就是不知道,那个青羽卫又会何时来找自己。
陈离悦不曾想过,她将在妹妹的婚宴上再次见到那名青羽卫。
五月二十五日,柯家张灯结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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