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目光紧紧地胶黏着她的眸子,带着些许深沉,些许狂热,抚着她面颊的指尖渐渐滚烫,游移至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仰向他。她的唇像夜风中带露的玫瑰,亟待他的采撷,还未等她问出来,他已经低下头含住了她的唇,辗转吮吻,带了几分急躁和迫切。
烟景的后背抵在柳树上,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绵长而又带着掠夺的吻,她的脑袋里像放烟花一般噼里啪啦绽放出绚丽的光影,火花随着血流在窜动。渐渐的,她如同陷进了一片汪洋的云海中,飘飘荡荡,时浮时沉,手臂缠上了他的脖子,紧紧不放。
甫一吻毕,聿琛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头埋在她的颈窝。
她的声音尤带了几分亲吻之后的娇软,却又有几分天真稚气,“殿下,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可是我来东宫都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一直不临幸我?”
“你希望我临幸你,嗯?”聿琛感到身上有一股躁动蹭地涌了上来,叫嚣着想要把这个撩死人不偿命的小妮子狠狠地驯服。
烟景眨着眼睛,一脸纯情地看着他,“嗯。我变贪心了,我不想只做殿下的侍女,我想做殿下的女人,每晚在你的怀里入睡,早上醒来睁开的第一眼便能看到你。”
“柳烟景,你到底知不知羞啊。”聿琛低低地咒了一声,目光幽暗无比。
不待她回答,他已经急切地擭住她的唇,把她的声音吞入了腹中。
那天上的一勾上弦月低低地挂在了柳梢头,柳树下的两个人影重叠在一起,碧绿的柳枝上泄满了月光,如一条条银光璀璨的丝绦,轻轻地拂动,缠绕,摇摆,荡出柔美的波纹。
明明是寒凉的夜晚,却让人感到一丝难耐的燥热。
这一段城墙,他们走了许久,后来到了东南角楼,那儿是紫禁城之巅,登高望远,俯瞰万千,风猎猎地吹着,聿琛将烟景抱起让她坐在白玉石栏上,她的双手环住他的腰身,与他一起仰头望着深邃的天宇里漫天细细碎碎的星子。他的吻亦时不时地落下来。
星光洒在她曼妙的身段上,极是绚丽,她脑袋有点儿晕晕乎乎的,颤抖的声音带了一丝乞求,“殿下,你这辈子除我之外不要再有别的女人了好不好,我把我的全部都给你。”
聿琛没有回答,他只是又低头吻住她不让她再说话了。
城墙下打更的宫人敲起了梆子声,打了一下又一下,已经是二更了。又过了一会,聿琛方停住了吻,抱了她下来,烟景的小脸红扑扑的,低着头,羞怯得有些不敢看他。
他依旧牵着她回去,到了城楼方松开了手。
东华门的金吾卫已经换了一班了,烟景手中的那盏宫灯早就灭了。聿琛令四个金吾卫提着灯在前后照路,护送回宫。烟景一路低着头,那灯又昏暗,除了一团模糊的轮廓外,倒也看不太清面容。
后来回了东宫,她沐浴完躺在自个儿的床上,心情尤未从今晚的旖/旎中平复过来,仍旧轻飘飘地荡漾着。她觉得自己这段时日积攒的贪念在今晚被他喂饱了,这样的满足足以令她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里,只要一想到今晚的月下之吻,她的心情也都会快活无比。
只不过,她仍旧不明白,在城墙上,他都那样吻着她了,而且还吻了一次又一次,毫不餍足的样子,明明也是想要她的,为何回了宫却仍旧让她回了自己的房。
还有他今晚为何会这般待她,她虽也很喜欢这样热烈如火的亲吻,但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没想到事情的变化来得那么的快,第二天早晨,她便得到了答案。
第58章 |跌落
第二日早起晨练, 她一见了他,小脸便浮上了两抹淡淡的霞彩。
聿琛一言不发地练着剑,那剑在他手中如化作一道劲风般劈波斩浪, 比往日都凌厉几分。
烟景在一边老老实实地扎着马步,功力已经渐渐有所增长。
晨练完毕,她侍候他更衣的时候, 他看着她的目光却是有些躲闪, “我这几日都有其他要事处理,不常在文华殿,你且留在东宫吧,不必跟来了。”
“嗯。”烟景点了点头, 目光清灵灵的, 侍候他更衣完毕便回自己的屋去了。
烟景在屋内给他做那对护膝, 好不容易做到中午,腰有些酸疼,便出来廊子上走走, 却见正殿里的房檐下有许多的宫匠在搭喜棚, 棚子上挂着五光十色的大红双喜彩绸、彩旗和吉祥如意的彩灯, 东暖阁的窗户上也贴上了沥粉贴金的大红囍字,这般喜气洋洋的场面可不正是说明东宫不日就要成婚了么。
烟景怔怔地看了一会, 只觉得满眼的刺痛 , 眼睛灼灼发热, 一张小脸煞白, 一丝血色也无,她不是傻子, 怎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她感到喉咙好像被人用手紧紧地掐住了一般, 喘不过气来,一个人如幽魂一般游荡到花园里去了。
昨日温存尤在眼前,今朝却临这样的变故。他就要成婚了,而新娘不是她……
她一个人躲在花园的灌木丛里,呜呜地哭了一场,越哭越伤心。
昨晚情浓之时,她还求他说今后可不可以不要有别的女人。他没有答她。她真傻,真傻啊,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她呢?他都要成婚了,也许以后还会有许多别的妃嫔媵妾,而她又算得了什么,也许什么都不是。
直到亲眼所见,才知道会有多锥心难过。还在扬州之时,虽他不愿娶她为妻,但她还是放下身段,不管不顾地跟他去了京城,根本无暇去想他的身份地位,以及是否姬妾成群,后来知他太子的身份,又是当头一击,但对他的爱意还是压过了退缩的念头。直到进了宫,知他身边没有别的女人,他又待自己很好,她便贪心起来,以为他真的会娶她的。
她是太傻,太幼稚,太冲动了,所以才会陷入这么艰难的境地,这种滋味真的好苦……她没有自己想象那般勇敢坚强,甚至没有勇气去面对他婚礼的场面,如果可以,她想逃出东宫去避一避。
她以前多么爱对着他做梦,可现在再也做不了梦了,那个眼睛里有星光的他,那个像嵇叔夜般爽朗潇洒的他,那个练剑时一身侠气的他,那个处理朝政时神采英明的他,那个令她崇拜景仰爱得无法自拔的他,很快就会成为别人的夫君了,他不再属于她了,他会和他的太子妃同床共枕,同饮同食,还会生许多个孩子。一想及此便心如刀剜。
为什么她都这么努力争取了,还是没有用,他该娶别人还是会毫不含糊地娶。人的命运其实根本不由自己来决定。所以她那么想嫁给他,终究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一直都在瞒着她,先是瞒他的身份,如今又瞒他要成婚的事实,总是让她得知真相后这般措手不及,让她一步一步在不归之途越走越远,越陷越深。
她正暗自垂泪之时,忽听到旁边几个宫女由远而近说笑的声音,一个清脆的嗓音说道:“听说陛下二月初就下了太子殿下大婚的谕旨,前儿已经行过纳徵大礼了,就等着五月初二的成婚典礼了,如今不止东宫喜气洋洋的,整座紫禁城都开始布置得花团锦簇起来了,可真是气派着呢,我进宫这么多年,赶上了这么一场大喜事,也算开了眼界了。”
另一个尖声尖气嗓音说道:“太子妃是安国公的嫡孙女,我之前侍候中秋晚宴的时候有幸见过一两面,模样美丽大方,品格温柔和气,家世又好,也只有这样的出身品性才配得上太子殿下,听说太子殿下对她一见钟情,不仅在宴会上当众夸扬她的品貌,还亲自跟陛下求的赐婚,陛下大喜,当即恩准,这几年太子妃守孝在身,因而才推迟了婚事,太子殿下为了她,连子嗣体统都不顾了,竟一个妃子都不纳,用情至此,天下也难找出第二个来,又是这么尊贵的人,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分。”
那个清脆的嗓音又说道,“瞧你满嘴胡吣些什么,太子殿下未必是你说的对太子妃那般用情,现在东宫住进的那个美人,长得跟《天仙配》里头的七仙女似的,真是俊,我都只敢偷偷瞥一眼,不敢多看。听说是太子殿下去江南办差看中了才收进来的,自古江南出美人,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太子殿下倒很宠爱她,她住的那个屋子,那些摆件家具,还有吃的穿的,哪样不是这宫里拔尖的?”
那个尖嗓音的又道,“你懂什么?一时新鲜罢了,不然怎么来这么久了连个名分都没有,用的人还是她带来的那个小毛丫头,我听铺床的小李子说,太子殿下至今还是独寝呢。我看啊,那个美人倒有几分肖似太子妃,太子殿下一时迷惑了眼睛也是有的,但真佛就是真佛,岂是那些妖怪能混装的,等太子妃进了门,哪还有她的什么事,估计就很快就看得马棚风一般了。”(注:马棚风指习以为常,不当一回事。)
那个清脆嗓音的没作声了,那个尖嗓音的又说道:“东宫到底还是应当有太子妃来治理治理内廷,不然净是一帮太监压在我们上头,个个都神气的很,我们这些宫女只配做粗使,哪近得了殿前?”
两人渐渐走远 ,接下来的便听不清了。
烟景听得五雷轰顶一般,安国公嫡孙女,一见钟情,请求赐婚,肖似太子妃?那尖嗓子的人真是尖酸刻薄,说的每一句都在戳她的心窝子。
怪不得她向他表白爱慕之情,他却不愿娶她,原来他早已有了婚约,她不顾羞耻地说了想做他的女人,可他还是没有临幸她,原来是他倾慕太子妃要为太子妃守身!之前东宫没有别的女眷,她还以为自己在他心中是特别的,原来不是的,他只是把她当做太子妃的替代品而已,所以才会将她从扬州带进宫,又对她这般好。
既然他们那么相爱,太子妃也要过门了,那她何必再横插一脚,坏了他们的好姻缘,在他们恩爱的时候,不识好歹地碍着他们的眼睛?
一直都是她在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他从没对她许诺过什么,美色当前,又有几个男人能把持得住,他只是做了天下男子都会做的事情而已,他昨晚虽那样了,为了太子妃却终究还是没有越过男女大防。要怪只怪是她爱得太浓烈,理性节节溃退,又年少不经事,什么都不懂,就这么一股脑地冲了进来。
可他为何不早些告诉她有婚约的事实,若知他早有了婚约,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进宫里来的,何至于会在今天一下子跌落了下来,摔得遍体鳞伤。
骗子,真是大骗子!她要离开他,她再也忍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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