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摆正脑袋,闭上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反正也没人知道自己在这里。
但是闭上眼睛都那一刹那,桑枝脑中浮现的,是赵决。
赵决来到丁府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像是一只鬼魅的影子潜在屋角,这是桑枝在丁府的屋子。
她在这里的气息很淡。
赵决不自觉地抿紧了唇,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脚底出现了一团黑雾。
他离开了那里,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黑印,他仿若无人般地大咧咧走在丁府的鹅卵石路上,而巧的是这一路上都神奇地没再出现过人。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前厅,与沈逍客几人碰了个正面。
几人的表情几乎是一致的,而赵决一直带着浅淡的微笑,他熟稔地走过来,甚至还喊了丁母一声“好。”
“赵决,你怎么会在这,桑枝呢?”沈逍客皱着眉说道,身为除妖者的敏锐感告诉他,赵决和之前不同了,是……那种无人约束的狂妄了?
赵决不答反问,但更像是自说自话,“原来桑枝不在这里啊,那她是去哪里了呢?”他转过身便要迈腿离开,却被苏池拦住。
明眼人都知道都看得出赵决的怪异,但苏池还是迎上去了,“你什么意思说清楚了。”
莫若水古怪地看了赵决一眼,手指却是红红一根根握住腰间的长剑,而他们几人的一举一动全在赵决眼皮子底下,他低低笑了下,随即抬起眸,里面是一片黑色的空无。
“我说,桑枝活过来了,但是——”
赵决顿住话语,掌心对向旁边的一颗桂树,油绿色的叶子纷纷落下,而后便是一颗树的哀鸣,它闷声倒在了地上。
“但是,等我找到她,就会再杀了她。”
他说的话不似作伪,桂树从截断的树腰处留下一道深深的黑色痕迹,还冒着丝缕黑雾,苏池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不管是赵决说的话还是赵决的所为,都让他惊诧,桑枝活了可她又不见了,赵决爱她可又要杀了她。
赵决瞥向莫若水和沈逍客的手,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等我杀了桑枝后再来杀你们。”
这次他的身影散的更快,如妖似魅。
赵决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他现在就像他的人一样,就是个矛盾的共同体,想要找到桑枝热烈地拥抱她,又恨不得找到她后,将她的骨头一节节拆下,这样她就全部属于自己再也不会逃走。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先找到她。
前厅内的气氛凝滞了许久,还是丁母先打破的沉寂,“他刚刚说枝枝还活着是吗?”
没有人做声,丁母又继续道:“既然她还活着,那我们快去找她?”下意识中,她忽略掉了赵决的后半句话。
莫若水的指尖狠狠地颤了下旋即恢复冷静,丁母自知道桑枝过世后的消息便有些生病,她走过去安抚道:“我们等会就去找枝枝回来。”
苏池和沈逍客听到她的话后也恢复了神情,不动声色地隐瞒下了赵决的后半句话,答应她就去找。
出了前厅,苏池望着那棵倒下的桂树,截面整齐利落,横亘在小路中间不容忽视,他深深叹了口气,“我们去哪里找?”
离开丁府后的赵决心情不知为何竟诡异地放松了几分,桑枝连京城中唯一熟悉的地方都不在,那她会去哪里?
此刻走在街上的他更像是最初的那个赵决,如果忽略他那一身衣服的话。
模样与他的衣服形成了惨烈的对比,满是血迹脏污的衣服下长得却是乖巧俊俏,眼睛又黑又亮。
摊边有卖米糕的,赵决走过去,卖主是个大娘,面对着这样衣着的赵决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看到他的脸才将信将疑地相信他是来买糕的。
赵决也不恼,重复一遍他要一块米糕,然后用白兔般的眼神看着大娘,这眼神对人最有欺诈性了不是吗。
柔软的米糕拿在手中,轻轻一捏就有一个凹陷处,赵决咬了一口,上面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牙印,他对大娘道了声“谢谢。”
果不其然那大娘又放松了几分神色,她忍不住对赵决说,“今天好不容易下了几天雨天终于晴了,小公子心情也要好起来啊。”
她又瞅了几眼赵决身上脏污的衣服,“要是小公子遇上什么事了,也别想不开,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几句不疼不痒的激励话,或许也是这个大娘随口的闲聊,赵决垂下的眼睫挡住眼神,看着乖巧极了像是听进去了,走前他又要了一块,大娘也是面带笑容的给他包了起来。
妖的血脉在他的血管间流动,其实他也没了几分凡人的食欲,走过一条街巷,赵决瞧见了墙角那只奄死的小狗,他走过去,腥气的衣角刺激了那只狗,它低低地叫了两声。
赵决蹲下身子,那只小狗睁开眼睛似有渴求,皮包骨的身子称的它的眼睛更是黑亮,它是要被饿死了,模样瞧着像是刚生下没多久的,本就没有寻食的本事,没几天就瘫倒在墙角了。
赵决忽的又想起了桑枝,若是她在想必定是要把这只又脏又弱的狗带回去了,她总是那么的慈悲心肠,明明自己就是个弱的不能再弱的人,却妄想着每个人都好。
眼角有缕淡淡的阴鸷,他站起身,脊背绷的笔直,嘴角扯出了一抹弧度,他倒是忘了,自己也是桑枝妄想着好的对象之一。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斜斜地落下一片影子慢慢远去,小狗又低低呜咽了两声。
墙角边放着一个打开了油纸包的米糕。
作者有话说:
小狗狗:嗷呜~
第85章 恨到归时方始休(十二)
桑枝闭上眼,眼角处滑落下一条泪痕,晶莹的泪珠随着下巴滚落到衣襟,留
热茶散发出的水雾袅袅升起, 厅堂内此时的气氛沉默的紧,桑父桑母坐在椅背上,眉宇间是掩不住的惫色。
沈逍客面色愧疚, 抱拳面对他们率先开口道:“桑姑娘此次遭遇不测是我们……”
他话还未说完, 便被桑父打断,“枝枝现在在哪里?”
桑父攥紧的手指藏进乌青色的衣袍, 声音沧桑沙哑,而一旁的桑母也同样面色如墨, 沈逍客咬咬牙说,“被赵决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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