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宋夫人微微垂头,心想着,这大姑娘摊上这么个祖母,也算是她倒霉。
一副琉璃头面,换了人家万万两的嫁妆,没皮没脸不过这般了。
虽是如此,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宋夫人脸上又恢复了那张温和笑面。
她又坐着陪老夫人用了些茶,快到申末,这才请辞回了芙蓉院。
芙蓉园内,绿萍早已等得心急如焚,眼看着日头偏西,却还不见宋夫人身影。
“冯妈妈,您帮去老夫人院子里唤声夫人吧。这眼看着要来不及了。”
冯妈妈瞪她一眼:“眼皮子浅的小达子,你当自己是公主郡主不成,什么时候也能由你指使了,多大的脸面!”
绿萍本是心急,被冯妈妈连讽带刺气了个脸白:“我与夫人有大事交代,若是晚了时候误了事,难不成你冯妈妈担待?”
冯妈妈啐了一口唾沫:“你这薄脸小蹄子能有什么大事儿,别在这儿水仙不开花给我老婆子装蒜。”
“……”
两人就这么一言一语吵了起来,宋夫人刚走到门口便听得芙蓉院内的吵架声,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身旁的金珠听见自己母亲气势如虹的叫骂,脸色也不好看,急忙走进去拉住了冯妈妈。
“阿娘这是做什么?在院子里吵吵嚷嚷的让人听了看笑话。”
冯妈妈见自己的女儿来了,更是有底气,一把抓住她道:“金珠,你来评评理,绿萍这小丫头片子来芙蓉院找夫人,我说夫人不在,她竟让我去老夫人院里催去。好大的口气,也不知是谁给她的脸面?不要脸的小狐媚子!”
金珠面前,冯妈妈骂得那叫一个痛快,而后进来的宋夫人却冷了脸色,呵斥道:“冯妈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口出秽语,明儿若是被人传出去定要说我这个做夫人的连人都管不住!”
冯妈妈一转头见宋夫人脸色难看,倏然住了嘴,躬身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赔罪道:“是老奴不好,夫人恕罪。”
宋夫人没搭理她,又问绿萍道:“绿萍,你这没规没矩的又是为了什么?”
绿萍从见到宋夫人的那一刻便噤声站在一旁,这时候才上前小声道:“碧水间有事,奴,特地来禀报夫人。”
宋夫人挑了挑眉:“碧水间?”
她抬脚便往屋里走,顺便交代绿萍道:“你随我进来吧。”
绿萍紧随其后,冯妈妈也欲跟上,却被一旁的金珠拉住,朝她摇了摇头。
有关那大姑娘的事情,她阿娘知道得越少越好。
金珠最后一个进了正堂,转身将房门关上,只听绿萍迫不及待道:“奴婢今日在大姑娘房内不小心瞧见了一个包袱,里头装着两套男人的衫子,奴猜那是大姑娘今晚要用的,这才来禀报夫人。”
“什么模样的衫子?”
宋夫人坐在主位上,把玩着手上的佛珠,问得漫不经心。
“一件青蓝长衫,一件灰色织锦的袍子……另外,还有两顶黑帽。”
听绿萍言,宋夫人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我知晓了”,便打发绿萍离开。
金珠出来送她,金珠出来送她,照例又给了她一把金豆子。就在绿萍伸手接豆子的时候,金珠忽然瞟到她袖下那支碧玉镯子。
她眨眨眼,却没提起这事儿,一声不吭地回了芙蓉院。
不过几日时间,绿萍便领了一兜子的金豆子,赶得上她十年的月钱,心里不由更加乐开了花,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秋风瑟瑟,宋府花园里的桂花香味袭人,绿萍沐浴其中,丝毫不觉秋日寒冷,只觉浑身上下都喜洋洋的。
她回到碧水间,正巧遇见宋姝带着拂珠出门。
她笑问:“姑娘这是要出去?”
“嗯,”宋姝点点头,“天灯节,我带着拂珠出去逛逛,你便不用陪着了。”
绿萍心知她这是要跑,想起就在眼前的好日子,唇边笑意越扩越大。
她垂首应是,一路目送着宋姝和拂珠主仆离开碧水间。
我的好姑娘,您别怨我心狠,等您到了地底下,奴定每年给您多烧些纸钱。
宋姝带着拂珠出了府门,门口的禁卫立刻围了上来。
她笑笑:“今日天灯节,我带着侍女去看花灯,郎君们可要同往?”
为首的金吾卫是个生面孔,面无表情地朝她点点头:“姑娘请,我们在身后跟着便是了。”
说罢,他挥了挥手,又招来了五六个金吾卫来到两人身后。
宋姝冷笑一声,拉着拂珠转身便走。
上一世也是这样,无咎下了赐婚圣旨,派了金吾卫在门口看守,却并未将她禁足。也正因为此,她上辈子才会选在天灯节这天,午夜点灯之时,乘着人潮汹涌甩开了禁军,乔装打扮逃亡城外。
若是没有绿萍告密,她会和拂珠一起逃走,寻个小镇落脚。拂珠或许会隐姓埋名的过几十年太平日子,寿终正寝,而非倒在城外那片泥泞里,再没睁开眼。
她攥着拂珠的手用了些力气,拂珠诧异地打量她一眼:“姑娘,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将手松开,如常道:“没什么。”
说着,却是吩咐车夫起驾,往城南灯会而去。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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