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宋姝只得捧着满手的糖瓜,哭笑不得的来了晏泉的屋外。
天上飘着细细小雪,落到宋姝身上的时候却瞬间化作了一颗颗晶莹水珠,折射出点点晶莹。
宋姝进门之时,晏泉正在闭眼小憩,听见门外敲门声,他懒洋洋道:“进来。”
“吱呀”一声,门从屋外打开,露出宋姝一张笑脸。
她笑盈盈的走进屋子里,脖颈处那圈红狐毛领子随着她走路摇摇晃晃,像是只兴高采烈的狐狸。
“小舅舅小年安乐!”
见她笑眯眯的坐到了自己身边,晏泉皱了皱眉,不赞同道:“不是让你别这么叫我吗?”
宋姝闻言一愣,随后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可是今日小年,一家团圆的日子,叫殿下多生疏,若是不唤小舅舅,那便只能唤夫君了。”
晏泉闻言一噎,鲜血迅速的涌上了耳根……
他近乎下意识的训斥:“小姑娘家家的,你乱喊什么?”
宋姝见他这般纯情模样,不由“噗嗤”一笑,却还是忍不住接着逗他:“难不成我说错了吗?”
她抬头看向晏泉,水汪汪的眼里满是无辜。
晏泉知道她是在故意逗自己,凤眼轻眯,再不说话了。
男人眼眸微沉的模样似是生气,宋姝吐了吐舌头,讨好似的剥了一颗糖瓜喂进他嘴里——
少女微凉的手指轻抚过他的唇瓣,晏泉来不及反应,便被她喂了满口的甜。饴糖粘牙的甜意在口中蔓延开来,糊了他满嘴。
他从前从不喜欢食甜,如今却觉得这味道似也不差。
“拂珠做的糖瓜味道不错吧。”宋姝凑到他眼前讨好似的问。
“嗯。”
晏泉缓缓地咀嚼着自己口中的饴糖,甜乎乎的滋味不断上涌,他看向宋姝一张笑颜,却忽觉这糖的回味有些酸涩。
她应该真的很喜欢无咎,也该恨透了自己,若不然,怎能在别苑里一连三个月与他逢场作戏,丝毫不漏?
望着宋姝一张笑脸,似乎是真心极了的模样,像只小动物似的惹人怜爱。
谁又能知,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无咎?
一股莫名的郁气涌上喉咙,晏泉眉眼微垂,在一瞬间,质问的话近乎要脱口而出——
他想问她,她当着那般仇恨自己,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欺他骗他。
将他带上天堂,拖入地狱,不过她一念之间。
宋姝自是不知他心里惊涛骇浪,将糖纸扔在一边,忽而提议道:“小舅舅,左右闲着无聊,不若我给你读书吧。”
晏泉一愣,却见她从怀里掏出三四本书来摆在桌上。
见状,晏泉剑眉轻蹙,薄唇微抿:“你又要给我念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不成?”
这些日子,宋姝担心他躺在床上无聊,便总喜欢找些书来读给他。一开始,宋姝依照他的喜好,找些正儿八经的《春秋》《礼记》来读,然而往往刚读了个开头,便将自己读睡着了。
后来,她不知从哪儿搜罗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本,前日是《白龙马与唐三藏的人外二三事》,今日是《武松大战天蓬元帅》,明日又是《女儿国王:圣僧究竟为哪般?》
这些乱七八糟的画本子,晏泉光是听个名字就头疼不已,宋姝却像是上了瘾似的,一读便是一下午,没完没了。
见她又拿了那种没名堂的书出来,晏泉偏了偏头,淡声道:“你若又要读那些话本,还不如就此出去,给我个清净。”
宋姝抬头,只见晏泉那双从不见波澜的眼底似乎有些抓狂之意。见状,她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又道:“那些可都是我的珍藏本,有市无价,小舅舅真是不识货。”
“珍藏本?”晏泉眯了眯眼,嗤笑道,“只怕圣贤们坟头都要冒烟了。”
宋姝却道:“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自从大圣皇帝下了‘书禁令’,我这些藏书可不就是珍藏本了吗?”
约莫五六年前,太子太傅任闻乐那个老学究,不知是从哪儿知道了民间有这么些玩笑话本,找了两本来看后,大骂“有辱斯文”,还一纸奏章告到了大圣皇帝面前。
大圣皇帝御笔一挥,从此这些话本们就成了禁书,再无人敢写。
自此后,这些遗留在民间的残本也确实可以称之为“珍藏本”。
晏泉闻言挑眉:“合着你这些话本不但低俗,还触律犯法。”
“瞧您这话说的,”宋姝玩笑似的嗔他一眼,“真没意思。”
说着,她却是从桌上拿起了一本《诗经》,又道:“我读不来殿下那些《礼记》《春秋》,殿下也欣赏不来我的珍藏话本。不若咱们各退一步,我给您读《诗经》好了。”
四书五经里,宋姝唯一能读得,也就一本《诗经》。
晏泉知道,这可能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他轻瞟了一眼桌上,只见还放着一本《鲁智深斗酒三千碗,武松倒拔垂杨柳》。下一刻,他收回目光,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诗经》甚好。”
两人达成友好协议,宋姝翻开诗经第一页,红唇轻启,缓缓唱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女子声音婉转中带着些许沙哑,唱和出一篇篇《诗经》,从《关雎》到《摽有梅》,再到《君子偕老》,晏泉闭眼假寐,耳边是宋姝流畅的诵读。
泛着沙哑的声音极富音韵,抑扬顿挫之间,交织成一首好听的曲子在屋内缓缓流淌。
屋外大雪洋洋洒洒从天上飘落,屋内,时光像是静止一般祥和。
宋姝读了近一个时辰的书,脑子早就成了浆糊,读到国风篇,张口就来:“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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