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面色愕然,而作为武器的唇舌却并没有停止进攻,一句句诛心之论被孟随云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尽数道出:“其实抛开你们不谈,我也是想救摘星的,也只会救摘星。
摘星会将天下万灵的性命先于自己的性命做考量。
而我,不会。
眼下的动荡之局,生民受倒悬之苦,有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你们这些前辈大能当初为私心,为私利而导致的恶果?
尔等所犯下的罪孽,又为何要让摘星一人肩负偿还?就因为她是什么玄武大帝的转世之身吗!”
说到这,孟随云嘴角的讥讽弧度已经拉到最大,她略微笑了笑,把自己往平常的模样靠拢了些,也不去管自家便宜师傅的脸上呈现出如何百感交集的面色,而是似要将这满腔怒火尽数倾泻而出,继续说道:“可在这世间,吾等最身不由己的一件事,便是出生。
近些年我时常在想,如果我当初不教摘星五心合一,她是不是就不会涤荡天下为己任,不会处处克己,想着去做一个好女儿、好徒弟、好领袖,而不是越来越不像楚摘星。
以前的摘星,可是很活泼,很爱笑的。
她会为了追一只蝴蝶,漫山遍野的奔跑,直到没有力气直接躺下。然后很快又会缠着问我为什么牵心花的花瓣有七片,织锦花的花瓣只有五片?
也会在阳光晴朗的日子里拜托她的师兄师姐帮她逃课,然后找棵树爬上去美美的睡上一天,直到我得到消息把她抓回来。
脑中充满无数的奇思妙想,对用我的炼丹炉来烤糕点这件事念念不忘。
哦,对了。还会偷偷下山和她的师兄去喝酒,还以为我一直什么都不知道。
她喜欢剑,更长于剑,令我教导起来轻省许多。似她这样的孩子,本该眠风弄月,悠游一生,闲时听曲,醉里看花。若路见不平,便拔剑而起,只求一个心意通畅,念头通达。
我一直将她当妹妹养,不望她仙路顺遂,只盼她平安喜乐。
直到她十三岁。
在遇到摘星之前,我已经养过了绪。但摘星撞入我的生活之后,我才真正体会到何为龙生九子,种种不同。
在表面上摘星和绪是一样的。真挚热烈,无条件,全心全意的相信我,维护我。
但她们两个的底色又截然不同,绪从不追根究底,没心没肺。而摘星的烂漫之下,藏着一股极敏锐的感知与极高的心气,只是幼年时的她不会表达,长大后又不愿表达。
她十三岁在见过人性的暗面后,无师自通立志为欲天下大同。彼时我曾为她志向所惊,根本未往过去身份上想。
摘星言出必践,从那之后,她所看之书便从凡间的画本变为了商贾数算之学,农垦灌溉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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