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见陆弛来了,明显松了口气。
其中,那个年轻医生朝陆弛走了几步,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说了句什么。
大概是安慰的话吧?
陆弛听不甚清,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张张合合。
陆弛怔怔地立在手术室外,浑身都在发抖。他体内传来强烈的炙烧感,就像把心脏放在了热油中煎烤。
这一刻,陆弛愿意用一切换得周晏礼的平安。他倒宁愿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他自己,总好过在手术室外苦苦煎熬。
过了一会儿,有两个警察朝陆弛走过来,问他与周晏礼是什么关系。
陆弛张了张嘴,却一时语塞。
是啊,他与周晏礼究竟是什么关系呢?他又该以什么身份来为周晏礼处理这突如其来的事故?
“朋……朋友。”
警察又问,朋友?那他家里人你能不能联系上?
陆弛摇摇头,说:“联系不上。他父母年纪不小了,又都在外地,有什么事就先跟我说吧。”
警察说,这场事故产生的原因是因为大雨导致视线不好,后面那辆货车司机又是疲劳驾驶,以至于发生追尾。又因为道路湿滑,在车辆发生追尾后,极易与前车撞击在一起,造成连续追尾。
陆弛听得心惊胆战,还没来得及细问,手术室的门便被推开。
只见护士拿着一沓纸冲了出来,大声问道:“谁是周晏礼的家属?”
陆弛连忙走上去,说:“我是周晏礼的朋友,他家人不在上海。我来签字吧。”
这天晚上,陆弛一共签了四次字。到最后,他已经分辨不清自己签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了。
他只是茫然地、麻木地接过护士递来的纸,一遍遍签上自己的名字。
破晓时分,手术结束了。
听医生说,周晏礼全身上下多处骨折,最严重的是他的右手,神经受到了严重伤害。以后若是恢复得好,还能持物,若是恢复得不好,恐怕这只手就要废了。
不过,无论如何,他这外科医生怕是再也做不成了。
陆弛茫然地点头,又麻木地向医生护士道谢,心脏也痛到发木。
陆弛不知该庆幸周晏礼能在连环追尾事故中死里逃生,还是该痛恨上天对他的不公。
他学医八载,从本科读到了博士,好不容易成为了外科医生,可偏偏伤得最重的就是右手。
陆弛永远忘不了这一天,却很少想起这些细节。每一次回忆都无异于对自己的凌迟。
周晏礼刚苏醒时,浑身都是板子,动都动弹不得。
那时的他躺在病床上,没有问自己的情况如何、到何时能恢复,而是问陆弛,我们能不能不要分开。
那一刻,陆弛感觉自己的世界忽然被人按了静音键。除了心碎裂的声音,他什么都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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