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眼下,我闻到房间外传来食物的香气,并不想自己狼狈地摸索着走过去,而是直接好整以暇地曲指敲了敲玻璃杯,召唤裴追过来。
小雪狼没多久便来了。
他第一句话便是:“你这是叫狗呢?”
我失笑,还真是和我脑回路对上了。然后裴追扶我往餐厅走。
其实,失明也有许多方式可以辅助生活,比如盲杖、盲文,特制的键盘等等。但所有人包括医生在内都默契地没怎么提起。道理很简单,我恐怕就是这几天的事了,没必要折腾。
而人死前,或许不仅自己能感觉到,身边亲近的人也会有直觉。最近裴追已很少在我面前提到生病和手术之类的话,连吃药时都不多话,平时谈笑自如,像是一对普通前来度假的情侣。
但是我一直知道一些细节,比如他的手背筋脉紧张绷直,心跳很快,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
裴追在悲伤和恐惧——因为我要死了。
我对这件事再清楚不过了。
裴追说在这座木屋的餐厅里,有一个壁炉,还能直接透过窗户看海。
他让我站在壁炉旁,听了会篝火温柔燃烧的声音,然后又引我到餐桌旁坐下,我听到窗被人轻轻打开。然后他问我:“吹到海风了吗?”
我说:“闻到菜香了。酒店订的还是亲手做的?啧,这么香,不像你能做出来的。”
“你尝尝再猜。”裴追拉开椅子,让我入座。
其实我能吃的东西已经很少,这具身体估计也就剩了个空壳子,里头早已腐败彻底。因此饮食上需要格外小心。所以我早猜到裴追一定会亲力亲为,只是故意逗逗他罢了。
他将勺子递到我唇边,我先感到了种柔嫩细滑的奇异触感,然后是口齿流连的清香。
是豆腐啊。
小裴总手艺当真不错,这么简单的一道菜都很好吃,鲜而不腻,清新却不乏味。也不知我死后,这么好的漂亮贵公子要便宜了谁。
我在心里笑了笑自己,问裴追:“有酒吗?”
“酒的刺激性有些强。”他下意识地拒绝。而后顿了顿,又道:“……你坐在这里别动,等我一会儿。”
我百无聊赖地自己坐着凭感觉挖豆腐吃,心知我已经没什么好忌口的了。还不如满足遗愿。
裴追很快便回来了,我听到了拔开软木塞的声音。接下来,扑鼻的酒香蔓延开来。
裴追递给我一个玻璃杯,我仰头而饮,没想到半口便喝完了。敢情他只给我倒了一个杯底。
裴追无奈道:“你慢点,怎么别的都没食欲,喝酒还是这样。”
“还要。”我直截了当地把杯子递过去:“你自己也喝些,陪我。”
裴追的酒量当真是在我日复一日的磋磨中被练出来了。我甚至还让他倒完酒后把两个杯子都递给我,让我掂量下重量够不够。
于是,菜也没怎么吃了,便不停地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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