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着她的话,曾海蝶停下笑。
山洞里顿时变得空空寂寂。
许清月任由她思考,解开背包,抖出里面的东西。有些是方婷给她的小工具,有些是周洁婕塞给她的伤药品,她们从研究室带出来的。
许清月记得这些东西该如何用。
她撕碎了曾海蝶的裤子,嘴里咬着电筒,挑了她腿里残留的玻璃碎渣,敷上止血药,用衣服紧紧包住。
曾海蝶的后?背、脑勺、手臂,四处都有玻璃渣,林弯弯用酒瓶砸她的时候发了最狠的力,往死里砸。
许清月一一挑着那些玻璃渣,尽管她的动?作再轻,没?有麻药针的曾海蝶仍旧疼到身?体发颤,却咬着唇一声?不发。
许清月把自己能找到的看见的都挑完了,粘上绷带。
手电筒的光很散,这种细致活需要目不转睛,看久了,眼睛酸累。她眨眼缓解疲劳,去?看曾海蝶的腿,血浸透了衣服,却是不再流了。
许清月稍稍松下一口气,摘掉手上的手套。曾海蝶身?上的伤,她能处理的都处理了,下一步便看曾海蝶了。
许清月走出山洞。
“许清月!”
蒋慧兰几人蹲在墙角,看见许清月出来,下意识就站起来想冲过?去?。
小森蚺立起宽宽扁扁的脖子,蛇嘴大张,凶凶地瞪着她。
它的那张嘴,撕开的时候露出倒钩状的獠牙,足足有四排,便是野猪来了撕碎一身?的皮肉都脱不了身?。
蒋慧兰被吓住了,最终停住脚,继续蹲在墙角,只?能在许清月路过?的时候,扬声?大喊。
许清月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抱着白天被曾海蝶捡回来晒干的树枝,到洞里去?,架起火堆点燃。
她在洞壁边烧,烧燃时,树枝的烟往外面冒,并不会呛人。
没?有风,洞里的温度瞬间升高了。
也完全照亮了伤痕累累的曾海蝶,她的身?上,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好地方,左脸颊贴满纱布,许清月从那里挑了五块小指甲壳大的碎渣,几乎划伤了曾海蝶半张脸。
“想好了吗?”
许清月坐在火堆前,烧水。
第一杯水烧开了,许清月喝完了,曾海蝶没?有回答她。
许清月猜想曾海蝶没?有东西和自己交换,但?要她平白带着曾海蝶逃跑,她没?有那种能力。出于同情心理,她能为曾海蝶做的,几近做完了。
于是,许清月说:“等你的腿伤稍微好一些,我送你去?另一个地方,暂时和林弯弯她们分开,之后?你的事?情,我便不管了。”
本没?想曾海蝶会回答,曾海蝶忽然出了声?,声?音如同沙子一样沙哑,割得人耳膜疼。
许清月仍然从那断断续续连不成句的声?音里,听?出来她说的话:“……对、不、起。”
许清月抿抿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曾海蝶在为以前的行?为道歉,以前……以前是绝大部分人在排挤一个赌博负债家庭出生的人,她年轻又?骄傲的心不允许她低头,所以,和每一个人她感觉在针对她的人对抗。
第二杯水烧开了,水在杯盖里咕噜滚,
许清月将杯盖放在地面凉了凉,到能喝时,她走到曾海蝶身?边,双手拖起她靠到墙壁上,喂水给她喝。
“我没?有看不起你,只?是我们性?格不太合得来。”
许清月说完之后?,不再出声?,安静喂她喝完水。
然后?,她去?烧第三杯。
山洞里只?有她们两?人,没?有蛇,树枝烧得噼里作响。
火光摇到许清月的脸颊,将侧脸烧得红红的,石壁上投下她微微弓起的背。
曾海蝶恍惚想起,她也受了伤,伤了背,一整个下午都是弓着坐或者蜷缩着侧躺。
但?她来来回回做了那么多事?,多到曾海蝶没?法一一数出来,许清月是一声?没?吭,平静得曾海蝶忘记她受了很重的伤。
曾海蝶颤了颤眼睑,她恍然想起最初,遇见许清月的第一面,她长得过?于漂亮,放在普通人眼里,是美丽到不会让人嫉妒的程度。但?是她,是从小吃着脸蛋福利长大的,每一个看见她的人都夸赞她长得好,靠着这张脸,哪怕有一个不顾家只?知道要钱的赌鬼父亲,她仍过?得不错。
偏偏,心高气傲的十九岁,遇见一个比自己还要好看的人,让她吃过?的十多年美貌的红利变得肮脏至极。
因为那个人,对于自己的美貌视若无睹,一脸平淡。
曾海蝶不敢想,如果自己有她的一张脸,能将那张脸利用到什么程度。
这种丑陋的心思,让她每次看见许清月,隐隐浮现从未有过?的自卑感。
她嫉妒许清月,嫉妒到许清月所有的东西都想要。所以方婷为许清月选的那条黑曼巴,她抢了。
许清月曾经的好朋友林弯弯,她要了。
如今……
曾海蝶瞌上了眼。
喉管里有一股吞不下去?又?提不上来的气,哽得她胸腔窒息,呼吸困难。
她吃力地抬手去?拍,那口气哽在那里,犹如要她的命,越是拍,反而越哽,越哽,她越拍,拍得愈发用力,仿佛要把这胸口拍穿。
拍穿了,气出去?了,胸腔空了,似乎就会好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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