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餍足,春风得意。
“你怎么没喊我!”裴筠庭胡乱扒拉着衣裳往身上套。
燕怀瑾忍俊不禁,慢条斯理地上前替她件件穿戴整齐,眼神玩味:“我没有吗?不如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一听这话,便知道指定没发生好事。
“放心。”他掀袍坐在床沿,“中秋佳节正值我成婚,共休沐三日。母亲闭门谢客调养身子,你醒了再拜见也无妨,毕竟这会儿她正针灸呢。早晨看你困得神志不清,就想让你多睡会。”
“还好意思提?那皆是拜谁所赐?”
他认命:“我。”
裴筠庭嗓音嘶哑尚存,瞪他一眼便要下床,怎料他抬手拦住去路,沉声道:“还酸吗?有没有力气走路?”
“你说呢?”
“行。”燕怀瑾主动拉下帷幔,“既然恢复了力气,那便把昨日死活求我停下的事做完吧。”
“?”
……
刑场之上,罡风猎猎。
温璟煦微眯双眼,同周思年耳语:“太子走前曾交代我,若他迟迟未归,一切照旧,不必等。”
“明白。”说罢,他颔首示意行刑开始。
倘若裴筠庭在场,恐怕也难以辨认被五花大绑架于酷刑架上,那血肉模糊、瘦得皮包骨的男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可有遗言?”
“……”
“可有遗言?”周思年耐着性子重复,依旧无人应答。
正要问最后一遍,肩身突然多出一只手,稍使力,成功止住他的话:“罢了,想必意识都不清醒了。多说无益,行刑吧。”
其实此刻韩文清很清醒,因为每一处撕裂的伤口以及在体内叫嚣撕扯的蛊毒都使他痛苦万分,即便他表现得无比平静。
头跟四肢皆套上了皮绳,韩文清被人推推搡搡,踉跄行至刑场中央。
有那么一瞬,他在烈烈风烟中嗅到了故土的气息,比天子脚下堆金砌玉的荣华更令人感到安心。
囚禁牢狱数月,他的癔症和蛊毒日渐加重,加之严刑拷打,早已不堪重负。
他遗忘了自己在燕京城遭受磨难的十数年,遗忘了自己工于心计的每一步路,也遗忘了曾千里迢迢前来寻亲的亲弟弟。满心满眼,唯有魂归故土,似乎这样才能寻求真正的安宁。
车裂酷刑,非常人所能忍。
天际蔚蓝,万里晴空,如同一摊湖水,平凡且沉静。
韩文清失神地凝望着,直至身体生生撕裂成拼凑不全的碎片前,他嘴唇张阖,似乎说了什么,却再无人能知晓答案。
红尘喧嚷,繁华温馨于他而言,终不是安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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