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下了一场急雨,空中阴云密布,不见丝毫落日霞光,昏暗得仿佛那个深沉的雨夜,都有大雨在放肆倾泻。
晏谙立于廊下,仰头见雨水在檐角汇聚成溪,飞流而下,溅起巨大的水花。天空偶尔会滚过一两声闷雷,仿佛在宣告即将到来的变故。
恶劣的天气永远都不会阻挡一个人的脚步,前世他肯冒雨闯入那个孤寂的庭院,今晚也会有人不顾雨势滂沱,去赴一场精心策划的繁华盛宴。
入夜,骤雨初歇,云彩皆散,不妨明月当空。
挽香楼今夜热闹非凡,京中权贵今日齐聚于此,一掷千金,只为一睹花魁容颜。一楼大厅未设坐席,四角有乐伶吹奏丝竹声乐,数名身着纱衣的姑娘端着托盘穿梭在人群中,将美酒佳酿奉给每一位来宾。潘妈妈一袭石榴红长裙,举手投足间仍可窥见当年风采。
“我等一早便候在这里,站得腿脚都酸软了。”有人拦下潘妈妈抱怨,“挽香楼今日怎的待客如此不周,要我们都站着等花魁出场?”
潘妈妈抿唇一笑,从身边的姐儿那取了一杯酒端在手里。真正有钱有势的贵胄早就花重金占据了楼上位置绝佳的雅间,花魁今晚也注定会被送到他们中某一位的房间里,楼下的这些,也不过是来凑个排场,花银子见见花魁的虚影儿罢了。
红艳艳的指尖戳在公子肩头,潘妈妈笑着嗔怪,“我只问一句——妈妈我手底下的女儿待会儿出了场,诸位还坐得住吗?”
周围一片哄笑,潘妈妈勾着红唇低头抿了口酒。
子时将至,原本亮如白昼的挽香楼灯烛尽熄,漆黑一片,只剩顶上悬挂的那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荧光。大厅静默一瞬,人群爆发一阵骚动,都在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直到有人指着夜明珠底下的红漆高台,惊叹道:“快看,是花魁!”
楼上雅间的帘子在这时尽数卷起,可以将楼下的景色尽收眼底。围绕着高台的繁烛齐燃,夜明珠折射出流光溢彩的绚烂光芒。飘荡的帷幔如同烟萝,伴随着鼓点,花不与纤足轻点,腰间银铃清脆作响,脚下款款生莲,绰约的身姿被倒映在层层绡纱之上,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又似轻云蔽月流风回雪,所在即是天上宫阙。
在场之人全都放缓了呼吸,连一声喟叹都不敢发出,生怕惊扰了这天仙一般的人儿。
素手婉转流连,裙裾翻飞,朱裙水袖回转交横。曲声骤然转急,刹那间薄纱尽落,漫天花瓣飘摇曳曳,缕缕沉香沁人心脾。
玉颈丹唇,眼波流转,一颦一笑诉尽风月。一曲舞毕,掌声雷动,惊赞之声不绝于耳。台侧不起眼的阴影里,绯云抱着琵琶和台上的人交流了一个眼神,兀自上楼去了。花不与抬眼望向高处,即便看不见雅间内是何反应,今夜也注定有人会为她倾倒。
人群兴致高涨,纷纷叫价,都想将花魁据为己有,一睹真容。然而最终还是抵不过楼上不曾露面的燕公子出手阔绰,重金将花魁领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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