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醒、
少女咬了咬唇,突的一笑,没醒她就下次再来!
南宫碧打定了主意,轻步走到窗外,顺着缝隙往里面看,却顿时愣在那。
房间里有个女子,穿着一套藕粉色的衣裙,正坐在床边给胡大炮用绢帕擦拭脸和脖子。
她是谁?
南宫碧眉头皱起,服侍胡大炮,看穿着又不像是丫鬟。
正疑惑间,就听女子惊喜喊道,“胡将军,你醒了?”
南宫碧忙继续往里面瞧,果然见胡大炮睁开了眼,愣愣的看了看四周,声音沙哑,“这是哪儿?”
“你都睡糊涂了,这里是幽州,你住在驿站里!”女子高兴道。
胡大炮意识苏醒,似想起了之前的事,猛的起身,“大当家、啊!”
他闷哼一声,胸口的剧痛传来,猛然向着床下倒去,黄盈忙扶住他,“胡将军,你现在不能起身,快躺回去!”
她双臂揽在胡大炮腰上,姿势亲密,用力的支撑着胡大炮的身体。
南宫碧猛的瞪大了眼,过分!难道这女子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吗?
胡大炮似和她有心灵感应一般,立刻推开黄盈,躺回到床上,问道,“我睡了多久,我们大当家呢?”
黄盈眼睛一转,猛然想起阿树今早带来的那个少女,立刻道,“她来过了,和阿树长欢一起,还有睿王殿下,看你还睡着他们便回去了!”
胡大炮放下心来,想起在哈拉山上看到的那一抹娇影,犹豫的开口道,“来看我的有没有、一个女子,爱穿鹅黄色的衣服,长的、很可爱!”
“女子?”还很可爱,黄盈目中闪过一抹不悦,摇头道,“没有!”
南宫碧听了胡大炮的话耳根微微一红,不由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可爱?难道这就他对自己的印象!
房间里胡大炮神色有些失望,客气的道,“多谢黄小姐照顾,末将不敢当,请黄小姐回去吧,等末将好了以后定然登门道谢!”
黄盈笑道,“别赶我走,是你们那个大当家让我留下来照顾你的。还有,不要叫我黄小姐,我要你叫我盈儿!”
南宫碧躲在窗户外面,恨恨咬牙,好不知羞!
什么关系,就要叫的这样亲密?
胡大炮本苍白的脸一下子涨红,讷声道,“黄小姐抬爱,末将不敢!”
“你、”黄盈明艳的大眼睛气愤的瞪着胡大炮,突然眼睛一闪,看向窗外,冷声喝道,“什么人在那里?”
南宫碧吓了一跳,本想逃走,突然又停了下来,她凭什么躲?她又没做什么坏事?
说起来,她比屋里的人还要光明正大,名正言顺!
冷哼一声,南宫碧昂头挺胸的推门进了屋子。
胡大炮看着进来的少女,一下子呆在那里,硬撑着手臂起身靠在软枕上。
黄盈看着胡大炮的神情,便猜到原来南宫碧就是他方才说的可爱女子,也是和他有婚约了的人,盛京南宫府的小姐。
不过听说这位南宫小姐不喜欢他,胡大炮才跑到北疆来。
既然不想嫁,那两人就算没什么关系!
黄盈起身,不卑不亢的道,“臣女见过郡主!”
南宫碧娇俏的面孔绷着,淡声道,“我有话和胡大炮说,你先出去一下!”
黄盈秀眉一挑,转身将被子给胡大炮盖好,明艳笑道,“大炮他刚醒,大夫说要静养,劳烦郡主不要说的时间太长,以免大炮的伤口恶化!”
熟稔的语气,亲切的称呼,无声的对南宫碧发出挑衅。
南宫碧眉头轻蹙,瞪眼看着她,直觉不喜欢这个女子。
“大炮,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黄盈对着胡大炮道了一声,才越过南宫碧,出去了。
胡大炮脸色微白,怕方才黄盈的话让南宫碧误会,想要解释,想起她定然也不在乎又住了口,只淡笑道,“南宫小姐怎么来了?”
南宫碧走近两步,气氛有些尴尬,开口问道,“你的伤怎么样,还疼吗?”
“不疼了!”胡大炮立刻道。
“要喝水吗?”
“多谢,不喝。”
屋子里又静下来,特殊的关系,似让两人都不知道如何适应和面对,南宫碧看着窗外露出的一角红梅,淡声道,对不起,上次,我话说的太重了,还有,我不该打你,很抱歉!”
胡大炮一怔,英俊的脸上挂了无谓的笑,“没关系,我都已经忘了!”
南宫碧眉头轻蹙,心里突然有些滞闷,瞥了他一眼问道,“方才那女子是谁?”
胡大炮回道,“她、是太守府上的千金,我刚来幽州的时候,黄小姐和太守夫人出城遇到流匪,正好被我遇到,所以便认识了。但是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后来见过几面,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
终究还是忍不住解释。
南宫碧低着头闷声道,“我又没问你这个!”
原来还是英雄救美的戏呢!
胡大炮蓦然闭了嘴。
房间内突然安静下来,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窗外风呼呼刮着,树枝拍打着窗棂,声音扰的人心乱。
胡大炮坐在那,胸口也似被拍打的窗子一样,扑通直跳,跳的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痛。
他开口想说什么打破现在的沉默,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第一次他如此痛恨自己不是个能言巧辩的人!
他如此惶恐现在的安静,怕那少女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转身离开。
明知道他和她不可能,又却贪恋和她相处的每一刻!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再见到她!
或者说,这么快见到她。
在他的想象里,三五年后,他们的婚约早已经解除,两人各自嫁娶。他偶然回到盛京,她已经嫁给心爱的人,在他面前走过,甚至都已经不认识她。
那日哈拉山的夕阳下,她的出现,像是生命的泉水重新浇灌进他的身体里,让他枯萎的心再次鲜活如新生。她就是他生命中的神,美的倾国倾城,却高高在上无法触及,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看到她那一瞬间的惊喜!
也那般庆幸,他还活着!
能看到那一幕!
南宫碧目光从窗角转过来,看着床帐上被风吹动的流苏,低声道,“让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胡大炮猛然从自己的思维中惊醒,忙摇头道,“不用、已经没事了!”
南宫碧缓步走过去,坐在床边,淡声道,“让我看看!”
闻着刹那接近的清香,胡大炮顿时紧张的眼睛都不到该看哪里,“不用看了,真的没事了!”
南宫碧挑眉,嗔道,“怎么,太守的女儿可以照顾你,我连看看你的伤都不行了吗?”
胡大炮顿时一愣。
南宫碧却已经倾身过去,抬手解他的中衣。
胡大炮身体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中衣被解开,露出男人雄伟的肩膀,健硕有力,南宫碧突然想起那一日在盛京城外,男人便是赤着上身紧紧的抱着她,脸上登时一红。
很快,她目光落在男人缠了纱布的伤口上,包扎的纱布上又隐隐透出血丝来,定是方才他起身时太猛,将伤口崩开了。
南宫碧眉心不自觉的蹙起,手指缓缓将纱布解开,待看到深可见骨,血肉模糊的伤口,她猛然倒吸了口气。
胡大炮忙将中衣撩起来把狰狞的伤口遮住,有些慌张的道,“吓到你了?不要看!”
南宫碧却拦住他的手,声音有些哑,“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本来只是一点小伤,在山上没有药才变成这样,养两天就好了!”胡大炮浑不在意的道。
“伤药在哪里?”南宫碧抬头问道。
“不用,等一下军医就来了,太脏了,南宫小姐不要碰!”胡大炮伸手又去扯中衣。
“一点也不脏!”南宫碧淡淡说了一句,起身走到桌案前,见上面就放着一个瓷瓶,打开后闻了闻,气味熟悉。
作为军将士家的女儿,伤药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重新坐到床边,南宫碧毫不留情的将胡大炮的手拍掉,冷声道,“大男人,不要扭扭捏捏的!”
胡大炮一下子瞪大了眼,“谁、谁扭捏了?”
他还不是怕她看了血害怕,怕她嫌弃他……
南宫碧噗嗤一笑,瞥他一眼,拿了药刷,轻柔的将药膏涂在伤口上,娇笑道,“太小看人了,别忘了,我可是马背上长大的,什么没见过!”
被少女那含嗔带笑的眼睛一扫,胡大炮只觉浑身骨头都酥了,赤裸的肩膀火热,连伤口的疼都已经感觉不到。
少女低着头,细白的手指拿着药刷轻柔的将药膏涂在伤口上,在胡大炮的角度,能十分清楚的看清她卷而翘的睫毛,清澈会笑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如樱的唇瓣……
他似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打量她,目光痴迷,渐渐入魔。
她做的那样认真,光洁的额头上沁着细细的汗珠,兴许是这房间里太热了,兴许是她因为他的伤口紧张。
也许是因为她出了汗,身上那股幽香越发的浓郁,胡大炮微微闭上眼睛,若是让他死在这一刻,他也是愿意的。
胸口说不出的软,那种由心底发出的喜欢,让他那样想拥她入怀,亲密一点,再亲密一点。
可是他不敢,甚至连想一下都觉得是对他的神的亵渎。
他也无法忘记,大雨里,她看着他时厌恶的眼睛。
上好了药,南宫碧重新取了干净的纱布,给他包扎。
纱布要缠在肩膀上,南宫碧不得不手臂探到胡大炮身后,几乎是半抱的姿势和男人贴身相近。
少女一靠近,胡大炮顿时又紧绷起来,哑声道,“让、让别人来吧!”
“别说话!”南宫碧斥了他一声。
如兰的呼吸喷在脸上,胡大炮从耳根到脖颈全部红了起来,忙住了嘴,眼睛瞟向窗外,下意识的滚动着喉咙。
南宫碧也非常羞窘,故意用斥责声掩饰,除了儿时和哥哥,这是及笄后第一次和男人这样亲近。
下雨的那一次不算,大雨冲刷下,她心里只有怨恨。
这一次却不一样。
和她想象的不同,胡大炮身上并没有汗臭那些异味,反而有一种属于男子强烈的雄伟气息,让人脸红心跳,胸口发软,犹自是手指碰到他结实的肌肤,似从手指一下子燃烧起来。
好容易将纱布缠好,两人都不由自主的长吁了口气。
南宫碧帮他把中衣穿上,将药瓶和纱布放好,回来又看了看伤口没有血渗出来,道,“不要用力,再崩开的话,就不容易愈合了!”
“好!”胡大炮讷讷应声。
不知为何,方才本轻松了一点的气氛又变的沉默尴尬起来。
南宫碧咬着下唇,淡声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胡大炮不舍,却点了点头。
南宫碧将打开的窗子关紧,转身往外走。
“南宫小姐!”身后突然传来男人低沉的一声。
“怎么了?”南宫碧停步转身。
似有云遮了太阳,屋子里光线渐渐变暗,胡大炮抬头直直的看过来,床帐下昏暗的光影里,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阴郁,吞咽了一口,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低声道,
“请南宫小姐以后不要再来了!”
南宫碧微微睁大了眼,就听男人继续道,“南宫小姐不喜欢我,我心里很清楚,可是你这样照顾我,会让我让再次生出希望和期待。所以南宫小姐不要再来了,若是没有结果,我宁愿不要这种虚无的期待。”
南宫碧脸色一白,紧紧咬住下唇。
这就是苏九说的,如果不可能,就最好远离是吗?
还是他根本就不想见到她!
方才明明和那个黄盈有说有笑,难怪和她相处一直紧绷着。
他喜欢上那个黄盈了?
男人的喜欢都是这样善变吗?
心里生了几分莫名的气恼,南宫碧冷声道,“好,我知道了!”
说罢,决绝的转身快步离去。
胡大炮猛然坐直了身体,有一瞬间甚至想起身拦住她,可是终究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拦住她说什么?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她决然而去,没有任何留下的意思。
男人懊恼的躺回去,方才胸口的柔情和激动不见,只剩失落。
胡大炮,你还奢望什么?
你的神本来就不喜欢你!
短暂的温柔,不过是因为内疚,难道你要因此又陷入魔障,再无法走出来吗?
他走出过来吗?
男人自嘲一笑,缓缓闭上眼睛。
如果片刻的光明后是无尽的黑暗,他宁愿不要那一瞬的光明,至少他在黑暗中,不会觉得难熬。
所以,还是不要给他任何期待,远离,就是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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