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玉珑郡主自王妃房里出来,一出门便看到云南王站在廊下,似正等着她。
“父亲有事?”玉珑眉目端庄大气,款步上前。
“你母亲睡了?”夏苍问道。
“是,喝了药已经睡了,自从桓儿回来以后,母亲心情舒畅,即便不喝药也能安稳的睡一晚!”玉珑欣慰道。
“嗯!”夏苍微微点头,突然问道,“珑儿,为夫再问你一次,你觉得睿王如何?”
灯影下,女子耳根微红,淡声道,“睿王气度雍容,尊贵高华,必是将来大梁的主子!”
“那你可愿嫁给他?”夏苍笑道。
玉珑惊愕的抬头,“父亲何意?”
“为父只问你愿不愿意?昭王你看不上,又如此看好睿王,那为父将你嫁入睿王府如何?”
玉珑垂眸福身,“珑儿的婚事但凭父亲做主!”
夏苍抚须含笑,“为父就知道你欢喜!”
玉珑羞涩垂眸,“只是不知道睿王殿下如何想的?”
“珑儿放心就是,他一定会同意的!”夏苍几乎胸有成竹的道。
一连三日昭平帝没上朝,朝中大乱,议论纷纷,将传旨的白公公围起来,纷纷要求面见皇上。
正乱时,昭王站出来,道,“众位大臣不要惊慌,本王昨日才见过父皇,在太医的诊治下,父皇已经好多了,应该明日就能上朝!”
闻言张元别有深意的向萧冽这边看了一眼。
萧冽脸色沉淡,一言不发。
听说皇上明日就能上朝,百官才稍稍平静下来,不再喧闹,各自忙去了。
姚禀和张元一起出宫,只等着明日见到皇上!
如今局势似僵持在一个点上,昭王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猜到昭王下一步的动作,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却又不见他有什么动静。
这样反而更让人心焦!
一日很快过去,次日一早所有的大臣比平时早到了半个时辰在宫门外等着,宫门一开,呼啦往前涌。
好像晚一步便看不到皇上似的。
平时每日按时上朝心里还多少有点懒惰,然而几日不上朝,立刻都变得积极起来。
正乾殿殿门大开,百官分品阶站好,一路心情忐忑又激动的往里面走。
皇上连接几日不上朝,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猜测。
众臣站好,就听白公公尖声高喝,“皇上驾到!”
“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下拜,齐声呐喊。
昭平帝从侧门进来,在白公公的搀扶下,上了龙椅坐下,声音虚弱,“众卿平身!”
“谢皇上!”
百官叩谢起身,官位低的低着头,张太傅和张元姚禀等人迫不急的的已经抬头看过去。
只见昭平帝脸色稍显苍白,对他们意味深长的看过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白公公高声唱喝。
有几个大臣出列,上奏了一些地方上的事情,昭平帝似很疲累,和平时大不相同,只点头表示知晓了,并不在朝上议事。
姚禀和张元见时机已到,上前刚要禀奏谢士筠一案的事,就听昭平帝起身道,“朕身体不适,今日早朝便到此,众卿都回去吧!”
张元等人一惊,抬头见昭平帝脸色难看,话音也开始有气无力,白公公忙上前将皇上搀扶下去。
萧冽眉目一冷,方要上前,就看到昭平帝回过头来,对着他微一摇头。
萧冽脚步顿时停在那。
众人纷纷跪拜恭送昭平帝,萧敬低着头,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昭平帝在白公公的搀扶下回到养心殿,刚一进殿,便“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萧敬自后面跟上来,拿出一粒丸药交给白公公,给昭平帝喂下去,笑道,“父皇方才表现的很好,儿臣很满意!”
昭平帝服下药后,稍作休息,脸色才好了些,冷笑道,“敬儿,朕从来不知,你这般心思歹毒!”
他给自己服了半个时辰内发作的毒药,方才他若在早朝上说些什么,或者让萧冽等人上来救他,哪怕只耽搁半柱香的功夫,他也毒发身亡了!
“儿臣也是被逼无奈,都是父皇那些大臣逼的太紧了,儿臣才不得出此下策,让父皇委屈了!”萧敬皮笑肉不笑的道了一声,问道,“父皇仍旧不肯说出玉玺在哪儿吗?您若说了,哪里用的着受这些苦?”
昭平帝躺回床上,闭目不语。
萧敬脸色冷下来,“那咱们就耗着吧,看看父皇能不能耗过儿臣!”
说罢吩咐白公公照顾好昭平帝,返身走了出去。
睿王府,几个大臣坐在书房中,个个脸色沉重。
“皇上情况不妙!”张元道。
“昭王敢让皇上露面,简直是有恃无恐!皇上定是中了毒,不得已配合萧敬!”姚禀分析道。
“听说昨日太后去养心殿探望,皇上也未见。”
“昭王和靳晟两人一手遮天,控制了内宫,实在让人担忧!”
张元道,“此时看来谢士筠的那些证据也不能上呈给皇上了,交上去就是落在昭王手中,我等更加被动!”
“是!”姚禀点头,“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们绝不可以轻举妄动!”
萧冽脸色阴郁,淡声道,“本王已经和南宫将军商议好,一有异动,立刻冲进宫去!”
“皇上被挟持的事几乎已经肯定,昭王下一步是要封自己为太子,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张元下半句话没说出来,众人却也明白。
只要昭王封了自己为太子,那之后皇上驾崩,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为皇。
“昭王为何一直没动静?他在等什么?”姚禀问道。
“玉玺!”萧冽道,“萧敬没有找到玉玺!”
众人恍然,心里也放松了些,只要萧敬一直找不到玉玺,皇上至少还是安全的。
众人商议了一阵,各自离去,唯有姚禀留了下来。
“殿下,事情紧迫,不能再耽搁了!昭王不会一直等下去,他这几日必有动作,他一直找不到玉玺,下一步也许就开始拉拢云南王。只有您娶了玉珑郡主,昭王顾及云南王才不会轻举妄动。云南王一直留在盛京,就是要将玉珑郡主嫁到朝中,您若不娶,云南王就会选择昭王,万一云南王府倒戈,投向昭王,昭王如虎添翼,那事情就更加难办了!”
萧冽沉眉道,“本王说了,不会娶玉珑郡主!”
“殿下三思啊,若再拖下去,不但皇上有性命之忧,就连容贵妃娘娘和太后都有危险!万一昭王做了太子,他不会放过殿下的!”
萧冽长眸幽冷,“萧敬若敢,本王必取他项上人头!”
“殿下这般坚决,定是有了想娶之人,可是户部侍郎乔安家里那位苏九姑娘?”姚禀垂头问道。
萧冽冷笑一声,“本王的事你到是查的清楚!”
“殿下恕罪!其实不用本官去查,殿下经常去乔安府上,不可能总是找乔安有事,定是去找他府上那位姑娘。可是殿下有没有想过,万一昭王得势,不但殿下有危险,这位苏姑娘也在劫难逃!”
萧冽倏然转头,眉目沉下来,他知道萧敬之前便派人刺杀过苏九。
“所以,不管是为了皇上和贵妃娘娘,还是为了这位苏姑娘,殿下都不能放弃太子之位。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拉拢云南王,决不能让夏苍投靠了昭王!”
“难道本王不娶玉珑郡主,云南王就会投靠逆贼?”萧冽冷笑。
“可是如今没人敢说昭王是逆贼,这两日云南王甚至都没过问皇上的事,一直闭门不出,这种态度殿下难道还不明白吗?他是在逼殿下做选择!”
姚禀重声道,双膝跪在地上,久经风霜的脸微动,“殿下,老臣求您,以大局为重,先娶玉珑郡主!”
萧冽闭上眼睛,眉宇之间覆着一层浓浓的沉重。
此时突然有人敲门,丁飞走进来,禀道,“殿下!”
“说!”萧冽哑声道。
“方才宫中内应来禀告,无法接近养心殿,养心殿内外都已经被禁军重重包围,就连皇上替身服侍的内侍都已经是禁军假扮,而且,殿外是靳晟亲自坐镇!”
靳晟武功高强,少有人敌,否则当初也不会被选拔为禁军统领。
萧冽眉头狠狠一皱,“没有其他办法吗?”
丁飞沉色道,“是,办法都用过了,禁军把手的很严,连进去送膳的人都是禁军,不许他人接近!”
萧敬既然已经做了,自然要做的密不透风,一个闪失,都会让他功亏于溃。
更重要的是他身边有靳晟这样的人物为他谋划。
靳晟能在宫中潜伏十年,被昭平帝信任,其心机可想而知。
“殿下!不能再等了,这样下去,万一昭王找到玉玺,或者和云南王联手,那皇上真的就危险了!即便殿下对皇位无意,也务必请念父子之情,母子之情,以大局为重!”姚禀跪在地上,铿声道。
萧冽手掌缓缓握紧,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藏着痛苦的纠结,似在做人生中最难的抉择。
“殿下,您和那位苏姑娘来日方长,日后她若知道殿下面临的困境,定也会体谅殿下的!”
“殿下,若这天下被昭王掌控,殿下可还有把握护住自己心爱之人?”
“殿下!”
萧冽脑子里嗡嗡作响,似被绷紧的弦在用力的拉扯,他每一根神经都剧痛无比,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割裂。
姚禀的话不断的在他脑袋里来回碰撞,他知道他说的都对,可是如果娶了玉珑郡主,他的阿九会原谅他吗?
可是他若不娶,她是不是就要被他所牵累,再无现在的安宁?
阿九、
阿九!
萧冽痛苦的闭上眼睛,被紧绷拉扯的弦,嗡的一声,突然断了!
半晌,男人缓缓道,“你去告诉云南王,本王同意了!”
姚禀惊喜抬头,“是!下官代文武百官,代天下百姓,多谢殿下!”
姚禀说完,起身激动的出了门。
丁飞站在那,看着脸色苍白的萧冽,似能感觉到他的悲恸。
“殿下!”丁飞皱眉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都枉然。
萧冽声音透着悲凉,怅笑一声,笑声摧心,
“母妃说的对,作为一个皇子,没有放弃皇位的权利!”
放弃了,就是放弃自己的性命,和心爱之人的性命!
他的命可以不要,却不能不要阿九的命,所以,他输不起!
午后,苏九正午睡,睡醒时日光已斜,才发现萧冽坐在榻边上,一双沉眸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深沉的看着她。
见她醒了,忙将外衫拿过来给她披在身后。
苏九睡衣惺忪,笑道,“什么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萧冽俊颜温润,脸上看不任何异样,抬手将她散下来的碎发理到耳后,似是想说什么,半晌才开口道,“阿九,我想让你去为我办一件事!”
苏九清眸纯净,点头道,“你说!”
“你帮我去一趟阜阳,阜阳太守和当地商户勾结,为昭王敛财,你去帮我找到证据。此事隐秘,我不放心旁人,所以只好让你去!”萧冽柔声道。
“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苏九问道。
朝中党争的事,苏九也略知一二,如果是萧冽自己的意思,那说明他和萧敬之间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必须要除掉萧敬。
如果是皇上知道了风声,命人去查,那至少萧冽的处境还好一些。
“是父皇的意思,命御史台去查,我知道这条线索,所以正好借此机会找到昭王勾结地方官的证据。”
“好,我明日一早就动身去阜阳!”苏九郑重点头,“我一定尽快找到证据!”
萧冽眸中一痛,伸臂把苏九抱在怀里,“阿九,等你回来,我们就成亲吧!”
“你父皇会同意吗?”苏九哂笑。
“会同意的!”萧冽闭上眼睛,唇瓣在她鬓发间轻吻,“我真的舍不得你!”
“一个月之内,我肯定回来!”苏九笑道。
“好!一个月之内,我会把所有事情办完,等着你回来!”
“萧冽,朝中是不是出了事?”苏九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没有,不必担心!只是父皇最近几日身体不太好!”萧冽起身,抚了抚苏九的脸,“路上保重,不用着急!”
“嗯!”苏九展颜轻笑,“放心吧!”
“到了阜阳,一定注意安全,不要让我担心!”萧冽一再嘱咐。
“好!”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城门打开,萧冽送苏九出城。
苏九去阜阳的事只告诉了乔安,所以,身边谁也没带,只带了一个赶车的二毛。
“到阜阳后一定给我写信!”萧冽面色温柔,眼中却带着忧色,握着苏九的双肩,百般不舍!
“放心就是!”微弱的晨曦下,苏九一双清眸波光闪烁,转身向着马车走去。
“阿九!”
萧冽突然喊了一声,上前自背后将苏九紧紧抱住,“阿九,等你回来,我要天下人都知道你是睿王妃!”
苏九抬头看着将起的朝阳,缓缓点头,“好!”
她转身,抿唇笑道,“皇上身体不适,朝中可能会有变动,你自己小心!”
萧冽喉中梗塞难言,只微微颔首。
苏九转身而去,上了马车和萧冽挥别。
二毛赶着马车很快上了官道,渐渐远去。
萧冽久久的站在那里,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
天已经大亮了,进城的百姓拥挤着向着城门而去,走过男人身侧,都忍不住侧目看过来。
他墨发上染了一层薄雾,似一座雕像一般站在那。
突然一阵马蹄声飞奔而来,到了跟前,丁飞翻身下马,“殿下,张大人和姚大人都在宫门外等着您呢,进宫上朝吧!”
萧冽转过身,面上再不见方才的柔和,冷冽如晨起的寒雾,一双长眸深邃坚定,再没有任何犹豫,骑上马,向着盛京城快速急奔而去。
今日早朝上,罕见的云南王也在。
昭平帝和昨日一样,脸色憔悴,坐在龙椅上看上去十分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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