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园:“然后,然后我就醉倒了,我离开酒馆,要回家,后面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陆惟:“你趁着醉意跑去黄家,在黄禹一家在睡梦来不及反抗之际,将人杀了。”
杨园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你是收了谁的贿赂来冤枉我的?是不是杜与鹤?我就知道那厮不安好心,当初不就是从他手里强买了一个别庄吗,他果然记仇记到现在,竟还买通你了,他出多少钱,我加倍,行不行!”
陆惟大概知道杨园在秦州官场为何如此惹人厌烦了。
他倚仗出身,不通俗务,也不把其他同僚放在眼里,每日除了宴饮会客就是载歌载舞,目下无尘,行事没有章法,瞧不起除了方良之外的所有人,哪怕职务比他高。可能就连方良,他都不放在眼里。
所以杨园出事,大家面上不说,暗地里拍手称快,恐怕没有一个人为他喊冤。
连他明媒正娶的妻子,都要与他恩断义绝,
这样一个人,用来陷入案子泥淖里,再合适不过。
陆惟看着杨园,不言不语,直到对方心里发毛。
“你看我做什么?”杨园又急又恼,“你倒是说话啊,我真是冤枉的!”
陆惟觉得,在此人身上,应该是问不出什么,大可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说不定在魏氏那边,还会有些突破。
想及此,他直接起身,转头就走。
“喂?陆惟?陆少卿?你别走,别走啊!我真是冤枉的,我冤枉啊!”
杨园这一声,仿佛信号,州狱之中,四面八方,霎时陆陆续续响起呼应之声。
“我冤枉啊!”
“我也冤枉啊!”
“救命啊,冤枉啊,放我出去!”
一声一声的喊冤,从各个牢房传出来,再层层回荡,有些是故意起哄,有些则是被杨园的喊声勾动,心情激荡。
杨园听得头皮发麻,也不敢再喊了。
他颓然扶着栏杆缓缓蹲下,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明明是在家里请客吃饭,怎么突然就成了杀人凶手呢?
杜与鹤……不对,他没那胆子,连被自己强买了别庄,还只会装病。
那是黄禹?黄禹已经死了,连带全家都死了。
打从郑姬脑袋在自家池塘浮起来时,他似乎就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案子里,饶是杨园脑子再不好,此时也开始觉得不对劲。
如果有人恨他,大可直接杀了他,但不杀他,只是陷害栽赃,为了什么?
杨园乱纷纷的脑子转了半天,终于灵光乍现!
官仓!
是官仓!
他听说了官仓盗粮的事情,请陆惟过来,私下举报,想让他帮忙,因为陆惟不是秦州人,不属于任何利益分派,他只是一个路过的局外人,若想破局,让陆惟出手是最合适的。
但陆惟不想干涉,说官仓的事情没有证据,杨园也的确没证据,但他有一回让人去偷偷看过,官仓确实是空的,事后他就念念不忘,一心想用这件事来扳倒那些人,只是陆惟要现成的证据,杨园拿不出来。
如果这件事泄露出去,那些人为了保住官仓的秘密,必然手段尽出,难保不会用郑姬和黄家来陷害他……
杨园呆呆想着,望着牢房上方那扇小窗,却目无焦距。
最初仿佛窥见真相的兴奋过去,他的心反倒一点点往下沉。
能用郑姬的脑袋,和黄氏一家十二口的性命,来换他闭嘴的人,会是什么善茬?
他们既然连功曹参军这样的朝廷命官都敢杀,还会不敢杀他吗?
之所以没动他,只是因为他手里没有官仓盗粮的证据,而且他跟陆惟接触了,暂时不想惊动陆惟背后的京城和朝廷吧?
郑姬的脑袋,是警告。
黄氏一门,则是把他拖入泥潭的手段。
对方不是要他马上死,而是要他深陷泥潭,不得翻身。
从小窗吹进来的寒风,竟难得让杨园清醒了片刻。
但他随之又陷入更大的迷惑。
他虽然想告发官仓一事,但他手里并没有真凭实据,甚至不知道谁涉及了官仓的事情,谁才是幕后主使,杨园原本是想跟疯狗一样乱咬一通,把秦州官场上他这几位同僚全咬一遍的,现在看来,是幕后之人提前害怕了,迫不及待出来陷害他?
他有这么大的能耐,竟能让他们害怕成这样?
杨园向来眼高于顶自以为是,若是平时,肯定觉得自己这个推测没什么问题,但现在,他却感觉自己似乎哪一环的推测出错了。
迷雾仿佛被他伸手出去拨开一些,得以看见一点真相,但更浓的雾气随即聚拢过来,再度将他蒙蔽。
此时的公主,正坐在魏氏面前。
双方之间隔着一道栏杆,那是牢狱的禁锢。
魏氏也是名门出身,她年轻时也曾像魏解颐那样无忧无虑度过,那时岂能料到人生无常,她竟会以杀人凶手的嫌疑被关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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