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指向身旁的石桌,耐着性子说道:“你这么多日都吃的流食没有荤腥,这有碗参汤,你把它喝了吧,对你身体有好处。”
苏白却像是没有看到那碗汤,只直直看着她,声音带着不安的微颤:“师兄,是不是我舅舅他——”
听到“舅舅”两个字陆溪月就一阵头疼,她平生最不擅长解释和哄人,只好打断道:“你父亲来了,你把这碗汤喝了我们一道去见他。”
“父亲来了?”苏白倏然一惊,“父亲把舅舅带来了?” 否则师兄如何会放他出来。
陆溪月有些烦躁地说道:“你把粥喝了,等见到他自然就知道了。”
见她神色不耐,苏白急道:“师兄你有没有对父亲——”
“你想问我有没有和他起冲突?”陆溪月没好气地打断,心中越发烦躁,她看上去像是会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吗,再怎么说傅善渊也是他的父亲,在苏白心中,自己难道就丝毫不会顾及他的感受么。
见陆溪月面露不虞,苏白心中猛地一沉,难道两人真的起了冲突?父亲虽然权势滔天,可毕竟只是一介文人,哪怕有龙鳞卫在侧只怕也不是师兄对手。
“我想现在先去见父亲。”苏白有些忐忑地看向她。
对面的男子脸色苍白气息不稳,明明身体虚弱极了却一直不肯听她的话乖乖喝汤,还非要现在就去见傅善渊,她的耐心本就所剩无多,此刻更是顿时升出一股恼怒,当下一把攥住男子衣领蛮横地将他按在石桌上,男子后腰抵在桌沿上,身子形成一个漂亮的反弓。
陆溪月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迷惘的男子,以手作钳一把掐住对方脸颊,手上猛地加力,逼迫苏白将嘴巴张开,随即拿起桌上温热的参汤,不由分说地灌了下去。
男子目光瞬间一凝,两手死死扣在石桌边缘保持身体平衡,口中被迫快速地吞咽着,可即使如此仍有许多来不及咽下的汤水沿着嘴角淌下,明明是最普通的参汤,在男子苍白脸色映衬下生生多了几分靡丽的意味。
陆溪月手中动作倏然一顿,将所剩无几的参汤重重顿在石桌上,松开了一直掐住男子脸颊的手。
身上桎梏一松,苏白猛地咳嗽起来,俊美的脸庞染上片片绯红,竟是意外的好看,陆溪月一时有些看呆了。
直到对上男子因为难受而泛着水雾的眸子,陆溪月才猝然惊醒,不由暗暗谴责自己,别人娘亲才刚去世,她就在馋别人身子。
不由沉下心思抛开那些杂念,用一根玉簪替他挽起头发,将刚刚缓过劲来的男子一把抱起,不由分说地往前厅奔去。
男子全程都异常沉默,陆溪月却能明显感受到他的不安和紧张,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手上加力将人抱的更紧些。
直到一路奔到了前厅门口,她才终于将苏白放了下来。
两人并肩向里走去,苏白心中着急走的不由快了一些,当看到傅善渊毫发无损,来的也只有他和夜五两人时,苏白不由狠狠松了口气。
“父亲。”苏白走到傅善渊面前,眉眼低垂,恭谨地唤道。
傅善渊眸光暗沉,道:“君子当处事沉稳,怎能这般轻浮。”
陆溪月缓步跟来便听到这么一句话,心中登时一阵无语,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在挑剔这种事情,他难道没发现苏白比之前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好吗?
抬眼却发现傅善渊目光沉沉地凝着她,像是在指责她带坏了苏白。
陆溪月倏然一怒,正想出声反驳,苏白却突然一把挡在她身前。
陆溪月看着眼前修长的蓝色背影,心肠再次软了下来,拉着苏白坐到傅善渊对面的椅子上,忍着怒气说道:“傅丞相,苏白已经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说了吧?”
苏白闻言也有些紧张地看向傅善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若是父亲真的是像之前所说,是来向师兄赔罪的,两人绝对不会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样子。
傅善渊看了眼苏白,沉声道:“想必你也知道,龙鳞卫查明温屹犯下罪责后,我本想把他交由律法处置,可你娘亲不舍,只好让温峥派人押他进京,将他一世拘在府里也就罢了。”
苏白点了点头,这些都是他离京前发生的事。
傅善渊语气渐渐冷肃,“可没想到你娘亲身边最受信任的陪嫁丫鬟青黛竟一直是温屹的人,他被关在你母亲院中,你母亲心慈,没有禁止旁人去看他,温屹便和青黛接上了头,那青黛受过温屹大恩,竟愿意为了他,对我下毒。”
陆溪月听着听着竟然有些懵了,温岚和傅善渊住的不是一个院子么,温屹竟然还敢下毒害傅善渊,相比之下温岚身边有温屹的人,倒显得正常许多了。
“舅舅他为何要下毒害您?”苏白不敢相信地问道,难道,舅舅连父亲都恨上了?
“温屹认为你娘亲当年被迫嫁给我,年仅十六就要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就要替我操持府中中馈,是我误了她一生。”
陆溪月一时有些沉默。
温岚当初才十六,到现在也才三十四而已,温家为了家族利益要将温岚嫁给一个年纪能做她父亲的人,温屹会仇恨他们实属正常,可逍遥山庄何其无辜?
“可当初娶温岚也是你自己同意的,毕竟又没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娶。”
苏白闻言也关切地看向傅善渊,他也想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亲生母亲才去世,父亲便那么快又娶了娘亲。
傅善渊没有丝毫窘迫,神色如常地说道:“当时正值雍州旱灾,可天下初定国库空虚,衡国需要温家的财力支持。”
果然……苏白惨笑一声,在父亲心中只有衡国和圣上,他和兄长,还有娘亲加起来都比不过。对父亲来说,只要有利可图,娶谁都是一样。
他抬眼看向傅善渊,“舅舅下毒害您,娘亲她定然伤心坏了……”
傅善渊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说道:“青黛知道入夏以来,你娘亲每日都会为我煮一碗甘草粥,再由她亲自送到书房,而那青黛便趁你娘亲不注意时在里面下了温家特有的毒药,相思。”
相思?陆溪月怔了怔,这名字怎么听也不像毒药。
苏白喃喃道:“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傅善渊微微颔首,神情凝重地说道:“不止如此,更是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相思之毒,毒性绵长、无色无味,中毒后无药可解却要生生痛上十二个时辰才会死去。温屹当真是恨毒了我,一下手便是这种最为折磨人的毒药。可相思之毒最奇的地方不在毒性,而在于,若是女子下毒便只对男子有用,因此温屹丝毫不担心这粥会被你娘亲误食。”
苏白听完心有余悸地说道:“所幸父亲您并未中毒。”
傅善渊神情越发晦暗,“那日,那碗甘草粥送来时,你母亲照例帮我试了试冷热,若是平时她误食了定然是无妨的,可那个时候,你母亲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苏白放在膝上的双拳蓦然攥紧。
误食?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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