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沈逸川目光随意一瞥,不知道怎么的,注意到了木桌上的那个多肉盆栽。
蓝色的圆形瓷碗,打了霜的绿色植株,在这被大雪覆盖的北洲,算是极其稀罕的绿植。
也不知道温瑶那会从哪里捡到的,记得她在的日子,总是抽空给它浇水,有太阳的时候还端出去晒太阳。
当时他对此嗤之以鼻,觉得在环境严寒的北洲之地,这玩意能活下来才怪,但她却话语温柔:“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结果这多肉竟然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一直存活至今。
沈逸川要说以前从来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他从不会关注温瑶在做什么,在搞什么小动作,也不会细究她偶尔忽闪而逝的伤感小情绪。
他总觉得,什么世道干什么世道的事情,乱世就该有乱世的活法,早就不是物质资源丰富的和平年代了,常常纠结那些细腻的,无关痛痒的感情之事,未免矫情又浪费时间……
却不曾想,当他教会了她冷静与理智之后,当她有朝一日不在自己身边之后,他最怀念的,竟然是她从前那些偶尔出现的“矫情”时刻,甚至这些日子里,他总是不自觉想起和她有关的那些点点滴滴。
她捡到颗漂亮的石头,满心欢喜地给他看,他冷沉着脸色让她做点有用的事情,她悻悻离去,没有再捡。
她给路边的伤者盖了块毯子,他指责她妇人之仁,催促她快点上路,她踉跄着步伐过来温言软语地让他别生气。
她练枪十枪九枪都打不中,他嫌她浪费武器,便将她的那把枪给了其他队友,她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眼神,因为害怕让他失望而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还有某次她和他一起出任务,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青舟市”公路牌,她请求他陪她回去一趟,他告诉她青舟市早已经是丧尸死城,回去毫无意义,她于是那天看着车窗外沉默了一整路,三天没有理他。
最后,还是他抽空带她去苍平山顶看了一整夜的雪,并答应她会帮她找到她的家人,她才消了那点小情绪。
还有很多很多……
人的记忆总是很神奇,总会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挖掘出连当时都未曾留意的细节事件。
他们共渡的七年那样漫长,如影随形的日子那样多,多到……他以前有多习惯,如今就有多难捱。
一想到她遍体鳞伤地被带去东洲,流落于季明尘之手,这所有的回忆,每一帧,每一幅画面,每一个细节事件,都变成了一根扎进心脏的刺……
无数的刺,密密麻麻地扎,无孔不入。
沈逸川明知本不该如此,理智无数次告诉他去想这些毫无意义,却完全无法自控。
就连这次的任务,他都被这种痛苦的情绪左右,妄图让队伍里的那两个人去探听温瑶的下落。
“沈逸川,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感情吗?”
“感情?我更愿意称感情为人性的弱点,除了坏事,一无是处。”
“可人终究是感情动物,这不是能轻易克服得了的。”
“那是你,不是我。”
那是你,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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