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里很安静,车厢的后半段不时传来宋谕的鼾声, 以及陈莉均匀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易北安静地看着车窗外, 直到对面的房车把外面的卡斯炉子搬了回去,那个金色头发的少年依旧没有回来。少年像是孤独走进黑暗里的怪物,从他离开易北的视线起,那个背影就和无尽的黑暗彻底融为了一体。
易北并不意外于这个结果,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阿尔塔进不了基地所。他在等的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个询问。其实只要阿尔塔向他伸出手,他就会毫无犹豫地抓住。
外面的风声更大了一些,呜呜咽咽的,像用漏风的唢呐去吹奏哀曲,听得人心里越发烦躁。
等对面的房车一家人熄灭灯火后,易北终于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下车,向着浓稠的黑暗走去。停车场占地接近数十亩,深夜里大部分地方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然而这个行走于黑暗中的瘸子,却仿佛能感受到某种指引。他迈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虽然一瘸一拐,但目标却非常明确,每一步都透着坚定。随着他渐渐离开中心的区域,周围停靠的车辆越来越少,那些停车位里的车辆积灰也越来越严重,甚至有些车的挡风玻璃都积攒了厚厚一层污垢。
背影瘦削挺拔的青年忽然停了下来,他轻轻抬起头,平静地看向不远处的前方。
路的中间横放着一辆小型房车,车顶上的阴影挡住远处钢铁铸就的基地所,斑斑灯火星光就像是萤火虫萦绕在少年的身边,月光落在他金色的发丝、落在他肩背、落在他背后蠕动的触手。月光拨开浓稠的黑暗,从缝隙中隐隐泛出柔和的皎白光晕。
周围无比安静,易北没有喊少年的名字,他只是站在原地,腰背挺得很直,平淡又冷静地看着少年那张过分惊艳的脸。少年垂着眼眸与他对视,血红色眼瞳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那些从他背后张开的数十条触手缠绕着黑色烟气,如同海深里的危险海怪,蠕动的触手在月光下反射出瘆人寒光。
易北与车顶的怪物遥遥对视着,触手贴合着粗粒地面游走,沙石摩擦的声音在黑暗里尤其刺耳。
忽然,触手上冒出了数不清的黑色眼珠,目光贪婪地移动,终于同时落在了那个朝祂打开双臂的青年的身上。青年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爱人的拥抱,月色衬得他苍白的脸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像是月色下凉风拂过萧萧竹林,他便是被晚风送给明月的那一抹缠绵的青意。
然而车顶上的少年只是略微垂眸,月光披在他的肩头,却无法驱散分毫他身上的黑色雾气。哪怕地面上摩擦着沙石泥土的触手躁动地想要上前,沙砾石子摩擦发出挲挲的响声,但站在车顶上的少年却置若罔闻,久久都没有任何动作。
在相互爱慕的两个人之间,言语有时候反而是多余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彼此间的意思就能很清晰的表达。所以易北只是静静看着他,半晌,将举酸的手臂轻轻放下。
易北再看向那个人的时候,眉梢和眼角都带上一分嘲弄。即使他深处下位,只能仰视车顶的少年,但他眼底的嘲讽依旧如同一把利刃,裹挟着三九寒霜,刺入那只腥红的眼球中。
“胆小鬼。”他的声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语,但他知道阿尔塔一定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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