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虎当没瞧见三花的小动作,把担子放一旁,拎着两桶水倒入水缸里,就那点事咋还整出后续了:“那日不是商量出章程了?”
“那李家人撒泼打滚不接受啊,说他家媳妇快被大嫂打死了,反倒伸手要我们赔偿!”陈三石一脸气愤,那就是一家子泼皮无赖!
“行,等我再去打两桶水,待会儿一起过去。”卫大虎担着水桶去了后山。
那日在大舅家,陈大舅和族人一致认为事情是李大郎媳妇挑起的,她不满自个男人进山猎野猪被卫大虎给拦了下来,她认为卫大虎是担心李大郎进山抢了他的野猪,故而阻拦,于是心生嫉恨,才会在洗衣裳的时候言语不逊戳方秋燕肺管子,最后导致两人扭打起来。
这完全是李家媳妇单方面挑事,还把他们陈家媳妇打得好几日下不了床!
且不说卫大虎根本没有阻拦他进山的意思,他拦的分明是表弟陈三石,更别提什么“他的野猪”,这等浑话全然不讲理!漫山遍野的野物身上没刻谁的名儿,谁有本事谁去猎,说这些话跟个浑人没得两样!
可这又咋办?就是耐不住李家不讲理啊,陈家提出赔偿方秋燕请大夫的诊金和药费,话还没说完呢就被李家人泼了一身的水,好险不是泼的金汤,否则这两家人得结成死仇。
这两日因着这事儿,村里气氛都不太好,两家本就僵持着,李大郎的杀猪匠舅舅又跑来横插一脚,话虽没有当着陈家人面说,但说话时对着陈家大门,当时许多人都瞧见了,明摆着放狠话啊,陈家人若是敢欺负他妹子和外甥,他这个舅舅不是摆设。
他话放出去了,陈家人自个掂量。
大河村地势偏僻,当年因此躲过兵乱,陈家祖祖辈辈得以安稳生活在此地繁衍生息,家家户户沾亲带故,族人众多。可也是因为战乱,当年征兵打仗的消息传到村里时,各家如丧考妣,一阵兵荒马乱后,各家各户开始抉择到底送家中哪个儿子去打仗。
这个抉择,无异于送哪个儿子去死。
当年的陈氏族长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憨厚老实,二儿子聪慧精明,两兄弟性子不同,老大像头老黄牛整日只会埋头干活,老二嘴甜心思活络晓得哄二老欢心,深得爹娘喜爱。
征兵消息一出,几乎没有任何悬念,老大是被选去服兵役的那一个。
理由也简单,你是老大,你还有一个儿子,就算人没了,你也有后,你二弟会帮你把儿子养大,你放心去吧。
几乎是宣告了他的死亡。
上头是老父,下头是亲兄弟,照理说老大性子憨厚,这事儿咋地也能成。可事与愿违,一向老实的老大发疯了,他把家里打砸一通后,拎着刀就要和父母兄弟同归于尽,扬言你们送我去死,那大家都别活了。
家家户户都上演着这一幕,不同的是,有人接受了被放弃的命运,有人选择和陈大郎一样发疯。
后续便是大河村逃过了征兵,族长家的两个儿子彻底闹翻,陈大郎一房被分出去,而整个陈氏彻底分成两个阵营,被父母选中去送死的站在陈大郎这头,没被选中的则站在另一头。
这些年陈家因此四分五裂,虽是大族,却并不十分齐心。
反倒是李家,他们是几十年前逃难过来的难民,在大河村才落户几十年,实在算不得个啥。
可今时不同往日啊,李家攀上了朱家这门亲,反倒是他们陈家没啥能耐人物,陈大舅和族老们掰着手指头一通扒拉,最后竟只能寻出一个卫大虎,只有他能勉强和杀猪匠掰掰手腕。
这也是没得办法的事,若这次叫李家得了好处,日后他们姓陈的在村里如何立足?怕是人人都敢骑在他们头上拉屎!
卫大虎虽是外甥,但他打小在村里就是顶着陈家人的头衔东蹿西跑招猫遛狗,谁敢说他不能代表陈家呐?
卫大虎自个都不晓得他被寄予厚望,挑完水,在陈三石的再三催促下,连给两个舅舅家带的野梨也没来得及拿,把门一锁便去了村里大舅家。
陈家堂屋依旧坐满了族人,卫大虎刚踏进门便被叫了去。
“大虎来了,过来这里坐。”
三花见此,拉着桃花的手去了侧屋。
侧屋里,大嫂和二嫂在做针线活,休养了两日,方秋燕脸上的伤反倒愈发显得骇人,一张脸青一块紫一块,瞧着没有一处好的。
桃花打招呼:“大嫂,二嫂。”
“哎,赶紧过来坐。”二嫂笑着招呼她。
方秋燕见她盯着自己脸瞧,顿时乐了:“只是瞧着吓人,过几日便好了。”
桃花拉了张凳子坐到她们身旁,方秋燕问她回门的事,桃花便笑着说一切都好。
她道:“昨日和大虎进了山,摘了好些野梨,本是打算今日给两家送些,可之前三石催促得紧,忙着过来便没有拿,待晚些再走一趟。”
方秋燕听罢高兴得笑不拢嘴,道:“那感情好,我家那两个小子这两日哭闹不休正四处寻我呢,娘不叫他们看见我这幅模样,这几日都拿鸡蛋哄着,这鸡蛋金贵哪能天天吃呢?回头给他们兄弟俩塞个野梨便罢了!”她以为是那种个头极小的野梨,酸涩酸涩的,哄小娃子正好。
桃花笑着点头:“甜着呢,削了皮切成小块喂孩子,正合适。”
“那该他们有福了,有了表婶就是好!”方秋燕以为她是故意这般逗趣说反话,跟着顽笑。
她们俩对视一眼,鸡同鸭讲对着一通乐。
第28章 28
◎两家矛盾◎
堂屋里, 一群汉子稀稀拉拉坐着。
说是商量章程,其实就是聚众发泄火气,有人拍桌, 有人抠脚丫,有人抽旱烟,骂骂咧咧唾沫子乱喷,啥都说啥都骂,就是没个正经说法。
群情激奋时, 有个汉子猛地一拍桌,扯嗓子一连说了好几个馊主意, 啥找人去镇上把杀猪匠的摊子给掀了,或是去别的村游说那些养猪的人家,朱屠夫收猪压价太狠,银子给少了,以后别卖猪给他了!他婆娘娘家那头也有个收猪的,人家给的银钱比朱屠夫多了半吊, 瞧瞧朱屠夫肉铺里的猪肉卖得多贵?在他们手头收猪又给几个银钱?傻子们被忽悠惨了!
反正就是不能叫那朱屠夫好过!
坐在屋檐下扣脚丫的陈二舅闻言把草鞋丢他脸上:“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 你当村里人傻不知道他收猪压了价?那又如何?你看这十里八村可还有第二个收猪的屠夫?你当是无人想插手这个行当不成?那是没人敢干!”
说罢尤不解气,指着他鼻子一个劲儿骂:“蠢货!蠢货!简直没脑子!”
三叔公眯着小眼睛吧嗒吧嗒抽旱烟,这玩意儿金贵,他平日里只舍得捏着烟丝嗅嗅味儿过瘾,眼下是真愁了,这都抽了半日了。
听见这么损人不利己的话居然是从自家族人嘴里说出来的,他举起烟杆便抽在说话那人脑袋上:“怪道你娘生你时那般轻松, 前脚还在田里干活, 后脚就把你生田里了, 敢情是只给你生了个发达四肢, 忘了把脑子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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