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饭菜已经摆上了,牛肝菌腊肉粒焖饭为了保持热度,这会儿还在灶房的锅里温着,吃完自个去舀。
剩下的菜便是一大盆萝卜炖猪蹄,一盆炖肘子,一大碗鸡蛋羹,两盘腊肉炒菜,用小碗装着的蘸水,是用来蘸猪蹄的,全都摆好了。对,还有酒,两坛酒搁在旁边,一坛是汉子们喝的,一坛是桃花泡的白毛桃果酒,妇人也能小酌一杯。
既是庆贺搬迁之喜,咋能少得了酒呢?
他们进来后,自觉走到自家婆娘身旁的空位坐下。
饭是舀好的,陈二牛看见那盆大肘子便直咽口水,在座的除了林大爷,其他人都吃过桃花做的大肘子,吃的惦记,没吃过的也惦记。如今也没啥一家之主,不需要人招呼,陈大石代表小辈起身倒酒,妇人那边便是大嫂在倒,他们两口子把酒满上,所有人端起酒碗起身碰了一下,连小娃子都凑热闹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卫老头,都给他整局促了,只能红着老脸道:“那个啥,既然踏一家院门,吃一锅饭,咱就不分你我,是一家子了。一家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碰碰,有啥不对,哪里不舒坦,咱都别憋在心里,说出来就成,大家伙都多包容。”
所有人点头。
也没个人接茬,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还要说啥不?”
“说挺好,还有啥想说的没?”大舅憋笑。
卫老头立马摇头,还说啥啊,赶紧动筷吧,娃子口水都要滴盘子里去了。
“成。”大舅轻咳一声,看了一圈围着桌子站得挤挤攘攘的家人,脸上满是笑意,多热闹,多好啊,“我妹夫说的就是我想说的,咱齐心好生过日子,甭管老的小的,你姓这我姓那,只要咱住在这院里就是一家人。”
所有人再次点头。
“那就开整吧?”陈大舅笑着说。
“整整整,快整,馋死我了!”陈二舅早忍不住了,话音落,他伸出筷子直奔大肘子。
“整!”被娘绑在背上的小丫突然伸出小胳膊挥动两下,她出生后蹦出的第一个字居然是学他叔公说话,那音儿还挺标准,奶声奶气一个整。
整的众人先是齐齐一默,随后爆笑出声。
【作者有话说】
元旦节快乐宝们~祝愿我们大家2024身体健康一切顺遂~
第136章 136
◎吐了(吃了一章的饭可以不看!)◎
这一顿牛肝菌腊肉粒焖饭, 把桃花晒干保存的所有牛肝菌都用完了,腊肉也割了大半条,光是切片再改刀为粒都费了好些工夫。
其实腊肉片也成, 顾忌到家里这几个小娃,桃花还是切成了肉粒,做法也简单,锅中油温热后把泡好同样切碎的牛肝菌和腊肉粒倒入锅中翻炒,随后把淘过的大米倒入锅中加上清水, 再倒入事先便调好的料汁,盖上盖子焖煮即可。
整整大半锅牛肝菌腊肉粒焖饭, 便是没有大肘子和炖猪蹄,就这么吃也是极下饭的。别说卫大虎是头一遭这么吃,其他人都不晓得还有这个吃法,除了菌子不咋稀罕,只要勤快,雨后进山随便都能拾到一篮子, 可大米饭和腊肉就不同了, 那可真是过年才会上桌的金贵吃食,但拎出来一样都是全家最高待客礼遇了。
“好好吃啊。”铁牛一个劲儿刨饭,都顾不上吃大肘子了,牛肝菌的鲜和腊肉的香,再搭配上略有嚼劲儿浸满料汁的大米,他滴个亲娘诶,桃花婶儿做饭咋恁香啊!
坐在他旁边的狗子也是如此, 他还比铁牛会吃些, 夹上一筷子肘子, 用肘子肉裹上焖饭, 张开大嘴一口刨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眯着眼一通嚼食,丰富的口感在口腔里蔓延,他悬空的双腿来回晃动,舒坦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人都要飞起来了。
连之前蹦出人生第一个“整”字的小丫都被娘抱在怀里,手里捏着肘子肉,一口口往嘴里塞,咿咿呀呀挥动胳膊鹦鹉学舌她叔公新教的词汇“好吃”,这两字她就说不太明白,口水滴答流。
小娃如此,大人尤甚。
卫大虎这次都瞧不上汤汁刨饭了,还泡啥啊,就这焖饭,不是他吹,是个妇人加起来都没他媳妇做的好吃,他都不会形容了,捧着碗一个劲儿刨,一会儿便起一次身,去灶房舀饭就属他最勤快。
桃花看他吃饭那个劲头都觉得肚子撑得慌,她吃两碗便觉得有些腻了,夹了个萝卜在蘸水里滚了滚,里头加了辣子和醋,正好中和焖饭的油腻,吃得很是爽口。
等头一波埋头干饭的热闹过去,后头便开始喝酒,也开始换位置坐,汉子扎堆划拳,妇人也围绕着娃子聊天,只有不上不下的半大小子和姑娘两头都掺和不上,只安静干饭。
油灯微弱,酒气氤氲,饭菜飘香。
满仓端着空碗去灶房添饭,踏进门槛便看见大舅家的三花姐在灶房里捧着碗喝汤,他平日里跟着姐夫叫,大哥二哥啥的,喊得很是亲切,可对这个年纪比他大,个子又比他矮,跟朵花一样娇俏的姐姐,他都是避着的。
虽然大家都是亲戚,但他心里就觉得别扭,甭管是吃饭还是干啥,都尽量躲着,她在院子里的时候,他就躲屋里,她在屋里时,他才敢出门。
他也不晓得为啥,就是怪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他们俩年岁相当罢?他以前在村里时也不敢瞅和他差不多大的姑娘,谁背着猪草从他身旁走过,他都会吓得躲老远。
这会儿就有点尴尬。
三花捧着碗也有些别扭,爹和二叔划拳的声音有些大,她就坐在旁边,她还不爱闻酒的味道,感觉怪刺鼻。娘也在和表婶她们吃果酒,都高兴啊,喝得晕乎乎的,因着她年纪还小,也不太想吃酒,连小娃子都有自己的耍头,她哪边都融入不进去,干脆出来吹吹风。
冬日里这风有些过于冷了,她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便有些受不住,这才来灶房躲躲,顺便烧了一锅热水,待会儿洗碗也好,洗脸泡脚也罢,都方便。
进山来的这些人,除了林大爷和表嫂的亲娘和两个弟弟,剩下的人都是族人亲戚,熟得很,半点不陌生。因着经常一道做针线活儿的缘故,她和赵婶儿倒是经常说话,没太大生疏感。而这三个人中,林大爷是长辈,话不多还勤快,吃饭轮不到她去叫,吃了饭他要么回屋睡觉,要么扛着锄头和她爹去锄草,根本没有相处的机会。狗子也是如此,狗子只和铁牛鸭蛋鹅蛋耍,年纪还小,和她也啥话说,相处起来也没啥别扭的。
唯独满仓,说他年岁小吧,他长得却已是少年人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年纪。她听娘说过,表嫂这个大弟今年十岁,虚岁也就十二,翻了年过生辰也才十三。可他个头高,五官也长开了,第一次见面时还有些孩子气,如今却再不见孩童的稚气,就像一棵悄然拔高的小白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长成了另一番模样。
许是这段时日吃得好,跑上跑下长了个头,他性子又比跳脱的狗子要沉稳,像个小大人,她很难把他当成弟弟看待。
这个年岁的姑娘家心思本就敏感,尤其是面对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娃,人多还罢,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真是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心口跳得都比平时快。
倒不是说有个啥想法,就是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
紧张,两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舀饭。”满仓干巴巴说,这会儿也不敢往后退,本来没啥都要变得有啥了。
“哦。”三花就站在灶台旁边,伸手就能拿到铲子,她下意识把手头的碗放下,伸出手,“我帮你舀?”这就是勤快并乐于助人的习惯产生的自然反应,都顾不上不自在了,第一反应就是帮他舀饭。
满仓也觉得自己脑袋有些发热发胀,居然真的把空碗递了过去。三花接过后瞅了眼他的碗,吃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粒米,她满意点头,顺手抄起锅铲便舀了满满一碗,想着人就在旁边站着,她还净挑着肉粒多的铲,冒尖后她还压了压,老扎实一碗了,给满仓急得脑门冒汗,他,他吃不完了呀。
“够了不?”三花还担心他不够,她俩哥哥胃口都大,只有吃不饱,就没有吃不下的,回回帮他们舀饭都叫她往下压压,次次都惹来娘的笑骂,说他们是饭桶转世。
“够了,够了的。”满仓小心翼翼伸手接过,手指都在抖,“谢谢三花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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