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天光已经大明,已有朝阳。
她迈开腿走了几步,朝着门口走去,而后在经过于妈妈的地方顿了顿,道:“你愿意伺候川哥儿,就伺候川哥儿吧。母亲把你留在我的身边,不就是看你忠心耿耿么?有你在,川哥儿也不会出什么事情,我好话已经说尽,也不会再去管你。”
“于妈妈,你是个聪明人,你该明白,咱们互不牵扯,便是最好的结局。”
她出了门,蝉月在外头站着呢,见让她就舒一口气,道:“少夫人,到时辰了。”
她们该去越王府了。
折绾笑着道:“放心,这个时辰去,路上也不会被堵着,来得及的。”
蝉月好不抱怨,“于妈妈就是吃了没事干,川哥儿才三岁呢,她操这份心做什么?让奴婢话说,她不过是个奴才罢了,难道还真以为自己是川哥儿的祖母啊?”
折绾:“这话别去外头说,以后也不要再说。”
蝉月笑起来:“奴婢也只是心疼您忙成这般还要被她牵绊住罢了。”
她吐吐舌头,“少夫人放心,奴婢知道分寸的。”
两人先去赵氏那边请安。赵氏担心了一早上,“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鹤春发了大脾气?”
折绾便觉得赵氏也很有意思。明明是她自己的儿子,她却在这般时候了,也不敢去问。
她道:“没什么大事,是于妈妈惹了他生气,但是一场误会。”
她把川哥儿背书没成起来温书的事情说了,“已经跟川哥儿说好了,以后不可这般早起,伤身子。”
赵氏就哭道:“哎,这还不是鹤春逼得太紧的缘故,武先生才来多久?他就三天两天的问学业,川哥儿聪慧,敏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
折绾诧异的看她一眼,“母亲既然事事明白,还是去劝劝他吧,好歹多些耐心。”
赵氏本是要抱怨刕鹤春脾气太臭不好劝,但也在话说出口的时候想起这不是心爱的小儿媳妇,而是讨人厌的大儿媳妇。于是摆摆手,“我知道了,我还要你教我做事?”
折绾眉眼不动,“那儿媳就想去越王府了。”
这也是大事,赵氏叮嘱,“你万不可丢了国公府的脸面——若是顺畅,便为鹤春说说好话。”
越王府离英国公府算不得远。折绾来的时候,越王夫妇刚吃完早膳。越王妃是个喜欢说笑的性子,对着折绾道:“你我在宴席上都不曾见过,这回可算是见面了。”
又细细看她,“你真是好模样。”
折家出来的姑娘倒是各个样貌不差。
折绾:“幸而还有这副好相貌,让人不至于觉得我呆笨,只以为我不爱说话。”
越王妃笑起来,“那我就是个泼辣相,出去买东西,也没人敢骗我。”
两人走到庭院里,越王和袁耀已经在了。他见了折绾,倒是很客气,客客气气的打招呼,客客气气的介绍袁耀,“想来鹤春已经跟你说过袁耀了。
折绾笑着点头:“是。”
越王就不说话了。闷头坐下,低头品茶。
折绾是第一次见越王,十分诧异他竟然是这般的性子。
袁耀已经上前行礼了。他对折绾恭恭敬敬的,毕竟只是个七品官,折绾却是未来的英国公夫人,论起来还尊贵一些。依照规矩来,他也是不能坐在一桌的,便自动退了几步,坐在了下首的案桌上。
他道:“刕少夫人,袁某求王爷请您来,便是想问问您去闽南买地的事情。”
折绾心里对他早有猜测,便也询问,“袁大人,你是闽南人?”
袁耀点头,“下官闽南明溪人。”
折绾刚看过明溪的县志,立刻道:“你们那边也是有茶叶的吧?只不过是野茶,没人去种。但我记得,庆元年间,便有外地去明溪的官员在县志里面写道:野茶别有一番风味,比人种植的更香。”
她笑着道:“你们那边的地陡,潮湿,多雾,其实比起野茶,更适合做茶园。”
袁耀眼睛亮起来。他这般下力气求越王去请折绾来,也是想着万一呢?万一她真懂呢?
虽然女子,也还年少,但在这个时候把目光凝在闽南的人可不多,他是不愿意放过的——越王虽然也听他的,可就是太谨慎了。
如今可好,竟然真碰见了一位夫人有了先见之明。袁耀喜不自胜,虽然事先已经肯定她对闽南有了认知,有五成的把握不是贵夫人们闲着无聊去闽南买地,但听见折绾能准确的说出明溪的事情,他还是忍不住道:“夫人所言其实,某真是……真是心里激动。”
他道:“下官就出自明溪。”
那个地方太穷了。穷得他想逃走。但走了之后,来到京都,他又发现还是明溪好。
他想要回去救世。
他道:“少夫人说的那位去明溪的官员,便是在下的曾祖父。他是梁州人,滇州一带的,自小也曾学习过种茶。做官之后,却去了闽南。自此再没回去过。”
折绾这下是真诧异了,万万没想到书中人的后代如此就见到了。
接下来,她便听袁耀说起了袁家居于闽南种茶的事情。
大概就是事事不顺,他们袁家却没有放弃,“闽南穷苦,一年到头,别说肉了,便是稀粥也没有得吃。”
袁耀:“可曾祖父跟祖父,祖父又跟父亲,父亲继而跟我说——一代又一代的传下来:种茶能够活民。梁州可以,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于是,下官带着这个念头来了京都。虽然依旧没有中举,但万幸,许是上天有眼,让下官碰见了王爷,这才能在今日得见少夫人。”
又说了很多自己的抱负,大概是只要给他时间,让他回去做官,盘活茶园,那闽南就能活下不少百姓。
折绾听得很是动容。她看着眼前这个跟刕鹤春差不多大的男人,又想起他后面确实做到了此事,道:“先生大义,该有后福。”
越王妃没忍住笑出了声。折绾看过去,只听越王妃道:“袁大人已经用这个故事哄骗过我家王爷的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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