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十五岁生辰的时候,他直到寿宴快散场才姗姗来迟,本以为他是给她准备礼物去了。
一问之下,方知他只是为了练字。
她大怒,在大殿上就开始打他,把桌上的美酒佳肴全都砸到他身上,发疯似的辱骂他的母亲。
然后把他重新关进了笼子里,决心饿死他。
谁知她的宫里有个小贱婢,竟偷偷给他送饭送水。
她一瞧这二人年龄相近,而那贱婢也有几分姿色,顿时以为这二人背着她好上了!她当即便抽出腰间匕首,划花了那贱婢的脸,又把她丢进了井里。
许是那次她做得太狠,他的态度竟慢慢变好,甚至于和她亲近起来。
他会陪她策马和蹴鞠,也会陪她爬到高高的宫墙上看日落,到御花园里摘下一朵海棠簪到她鬓边。
七年过去,他已经成为一个俊逸的翩翩少年郎,她也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说,等她十八岁时,会送她漫天流萤。
他说,她这样爱花,他会送她一整座山谷的花海。
他说,他定会娶她为妻。
她是天之骄女,要嫁给的也只能是天之骄子,可那时候的他不过卑贱之躯。
他说,只要他回国夺了皇位,就能给她一切尊荣。
她傻傻地助他与外通信,帮他偷布防图,想让他趁守卫换岗的时候逃走。
然而他最终并没有逃走。
而是与晏国里应外合,趁机攻打梁国。
他买通父皇身边的宦官,与想要谋权篡位的皇叔一起,挟天子以令群臣。
晏军势如破竹,不过十日就攻入了珠崖。
然后他毁她容颜,杀她兄长,戮她父母。
对她说:
“十三下,因你七年来,曾有十三次开口折辱我的母亲。”
“我的忍耐,从不是为一时的风平浪静,而是为此刻的一雪前耻。”
“我都是骗你的,我又不是贱骨头,何以会对一个拿我当狗使唤的恶女生情?”
“……”
梁国成为晏国的领土,皇叔在此地封王,他没有杀她,却知道皇叔必定不会放过她。
她拖着残躯,与一支残部逃去了黑山。
六年了。
她暗杀了皇叔,却没能暗杀他。
如今,这样相见,竟还是只能引颈受戮。
她心里的怨恨陡然高涨,想问,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好,连对一个贱婢都那样好,那我呢!
可话在心中翻滚过,又被她压了下去。
她方才求饶,只为脱身,而脱身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能留着命杀他!
此刻既已注定没有生路,她怎会怯魅,怎会软弱!
何况她输了,就代表他赢了吗?
不不……
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豁然想起她投靠的人。
那个人奸诈狠毒超过沈子枭百倍,且多年贪墨,用手里的钱养了许多私兵,就在赫州城外秘密操练着,届时沈子枭不死也得脱层皮吧。
独孤曜灵爽快极了。
她仰天大笑:“沈子枭,就算你今日辱我,可当日不还是被我折磨!”
“……”
接下来,独孤曜灵就像是疯了一样,不断重复当年她是怎样□□沈子枭。
这些话听在江柍耳中,就像刀片在生生割肉。
未等沈子枭说什么,她厉声喝道:“叶思渊!把她带下去!她是如何折辱殿下和轻红的,都一一让她受一遍!”
“哈哈哈哈哈……”独孤曜灵只是笑,她的指甲已被拔下,十个血淋淋的指头向下滴着血,头发也被贴根剪下,凌乱如杂草,更显她癫狂而狞恶。
这个人真可恨啊,也真可悲。
江柍看她如此,本应有种大仇得报的痛快。
可谁知,内心深处反而涌出前所未有的空旷和荒凉——
杀她一万次,都换不回轻红的性命,也无法抹煞沈子枭那七年的摧折与苦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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