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柍仰头朝他一笑,解释道:“没有吵,只不过是路过此地,想起那日在这枳树林前烤肉,白白丢了一枚戒指,本就觉得吃了亏,她们几个听完还说我小气,你来评评理,我该不该生气呢。”
沈子枭想起那日风雪夜,他为她呈上香喷喷的烤肉,她觉得好吃便往盘子里丢了枚红宝石戒指。
那枚戒指,此刻还在荷包里小心放着。
他自然知道这会儿江柍只是拿话搪塞他,却顺水推舟,接了话头,道:“说起这事,我也觉得懊恼,那日有人竟用一枚戒指,换了我的跪拜之礼,你说我是不是亏大发了?”
江柍语噎了那么片刻。
想起大婚之日她拿戒指发难,他也是这般强词夺理,最后把她说得哑口无言。
她眼珠骨碌转了一圈,说道:“要不你把戒指还回来,我再给你屈膝行礼一回?”
说着就要站起来。
本以为沈子枭会扶她一把,不让她跪,谁知他负手而立,俨然由着她去的做派。
她一阵懊恼,却转念又想,按照礼仪,她本就该跪他的,何妨多一回?
于是就真的“扑通”跪了地,巴巴地把手伸出来:“到你了。”
沈子枭定定地睨了她许久,忽地嗤了一笑,道:“我何时答应过要陪你玩这种无聊游戏。”
说着竟转身就走,边走边道:“快起来吧,刚冒头的小草,都被你压得不长个儿了。”
江柍:“……”
合着她还比不上一棵草。
正觉不忿,转头一看,雾灯这几个丫头竟在憋笑。
不由握紧了拳头,想着等没人的时候,定要好好把那沈子枭收拾一番。
话虽如此,心里的阴霾却因和沈子枭这几句话,一扫而光。
江柍凝视着他的背影,目光从不忿,到染上笑意,而后是深深地缠绵。
雾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笼罩在国破家亡愁绪里的哀伤从未消散,对所爱之人的依恋与不舍撕扯着脸上的笑容面具。
雾灯都懂。
她走上前来,把水壶递给江柍:“公主,这几日倒春寒,多喝些热水,暖暖身子。”
江柍回眸,敛住了神情,接过水壶,对雾灯一笑。
沈子枭远远看到这一幕,面色沉了下来。
方才的说笑,不过是他故作轻松。
二国交战,他终有一日会穿上战袍,此时此刻,也只能尽力逗她展颜。
*
沈子枭的鹤骖于翌日进入赫州城门。
刚刚进城,就见到崇徽帝身边的小寇子等在城门前,等着传崇徽帝的话。
他与江柍来至人前,跪地领命。
小寇子清了清嗓子,道:“传圣上口谕,命太子沈子枭速速入宫觐见。”
江柍不由侧脸看向沈子枭。
何事传召,竟如此匆忙,连东宫都不让回?
她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总想着,要么是战事有变,要么就和这次回纥之旅有关。
沈子枭起了身,亦把江柍扶了起来,说道:“你回东宫等我。”
江柍点头,乖巧极了。
沈子枭见状,忙敛了眸,转身上马而去。
上元宫,太平殿。
沈子枭踏进殿内,只见崇徽帝坐在暖阁里的罗汉床上,矮几上一张棋盘,和一只湖蓝色的琉璃花樽,花樽里头插满了杏花,色彩碰撞起来,竟半点不俗,反倒给屋内平添了几分盎然春色。
许是这个缘故,沈子枭原本紧绷的心弦,不由松动了几分。
崇徽帝的打扮亦平易近人,只穿褐色的家常服,翻书的手上还握着念珠,看样子意兴正浓。
沈子枭走上前,跪地向崇徽帝行礼。
崇徽帝没有应答,掀开书皮,痴痴说道:“此谱名叫《橘中秘》,前朝遗书,还是骞王攻破锡州时无意间所得,朕已经看了月余,你和绪风都不在京中,没几个能同朕一起参悟的。”
沈子枭颔首道:“是。”
又细细观察着崇徽帝的神色。
崇徽帝看上去,好像真的对这棋谱十分痴迷。
他的心绪静静流转着。
他不相信崇徽帝这样大张旗鼓把他召进宫中只是为了看棋谱。
“你们几个在回纥过得怎么样啊。”崇徽帝淡淡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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