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早被教训过很多遍了。
扎着总角的女孩只好跟在身边,抓着明韫冰的黑色袖角,小声嘀咕:“我没有吵……是他先拔我羽毛,我好疼哦。”
“你比他乖,也不让他。”明韫冰长睫与声音都低如蝶羽,语气如一半花影,错觉里有些抓心:“有人回来,又要说你了。”
女孩嘟起的嘴顿时能挂油壶。
他们走出院门,其余的景色却都暧昧不清,天幕像缺角的黑瓦罐。
走了几步,鬼气在她手边凝形,成了只角如密林的麋鹿,让她坐在了上面。清明终于破涕为笑,乐了片刻,仰头问道:“大人,上神什么时候回来呀――”
“呀――”的一字拖长,小女孩甜甜的嗓音就像黄钟大吕般震聋发聩,尖针一般扎进四肢百骸,梁陈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从记忆里挣脱出来。
用过密折之后对人鬼造成的疲倦巨大如灾难,从来没有人能短短一刻钟之内醒过来……朴兰亭显然被梁陈这个不寻常的异类吓了一跳,胡子一抖。
外头几乎快要覆灭,但山外山里像另一个世界,四面墙壁如云,无数温冰制成的神龛高低错落地浮在头顶,每一座里头都供着一枝胭脂色的折梅,梅下是一卷书……有些看不清,应该不是梁陈眼睛有毛病。
他和浑身爬满法阵的朴兰亭对视一眼,马上明白了――那是书魂,不是书。
人鬼神都有魂,经他们凝视许久的东西,也会有魂,叫做赋灵。不过那种魂并不像真正的魂魄那样完整,就像丹青不可能像真人一样笑逐颜开一般。书是最常见的有魂之物,因为常被人专注凝望。久而久之,十分容易催生灵气。
但人是赋灵最多的,因为神明大都俯瞰芸芸,很少全神贯注地凝望一个特殊的人。而鬼族一出生就开始尖叫发狂,宛如疯鸡,叫他们沉下心来就跟教猴子穿衣服一样――没必要。
人就不一样了,人时常有眷顾之物。
书魂是十分脆弱的东西,就连文曲星也很难完整取出,只能任由许多残本丧生在茫茫时光里。
无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缺了漏了,以后也未必没有人再补――文曲星是这么想的。
显然这位跟文曲星关系匪浅的朴兰亭,并不是这么想的。
他大费周章地抢了一个地方把这些书魂供奉起来,就像一个收藏狂似的,不想任何东西湮灭,用许多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来维系书魂随时会逸散的灵气。不惜搭上自己的不死之身。
自己快要毁了,看见一个天赋异禀的梁陈――也许是仙缘身的原因――便想拉他来继续给这法阵当供养人。
那还是算了,梁陈自觉自己还没伟大到割肉喂鹰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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