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落尘温温和和地一点头:“嗯。”
他越这个态度,苏视越知道,自己说的话在他耳朵里比一个屁还没影响。他也不再多话,随口跟梁落尘扯了点别的——人要是走到低谷,除了自己能放过自己,别人再怎么说都没用。
坐了一会儿,梁落尘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低声说:“苏大人,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
“嗯,什么?”
“我见圣上时,出言无状,惹得龙颜大怒,他往我身上摔奏折时,我垂头一瞥,也就是很巧……”梁落尘的声音很凝重,“我看见了你的名字。在弹劾的奏章上。列了几句你平素的题诗,罗织的罪名是‘不敬君上,含沙射影’。”
他说:“不止一份。”字字句句却都撞在苏视心上,在他脑子里像雷一样,道道劈下。
“是谁我却没看清楚,太仓促了。”梁落尘快速地说道:“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妙。不过我不便插手,你也知道,这十几年来,是怎样走到今天这步的。”
当然知道。
最清楚不过的,就是他。
数年前,本朝正式立,国号为新。太祖梁昭潜伏几年,一举攻下皇宫,夺得玉玺,并诛杀顾氏余党,当时的开国功臣,到今天,死的死退的退,只剩下苏家一脉了。
也仍然是苟延残喘。
苏视避其锋芒,不在朝堂,早年也不是没有向皇帝请旨去地方。只是皇帝压着不让,说他是心腹,肱骨之臣,怎可离君千里?再有,他的家就在汨都,双亲的坟茔都在城外,他也不想长久地背井离乡。
他留京,不敢结党,然而这朝堂哪是可以独善其身的?只要身在其中,就必有立场。
连梁陈那种闲散王爷,都是保皇的。
梁落尘想要处江湖之远,不忧其君,也只能是想想。他身中奇毒偏偏落难凉珂,被一块石头救了,令那石头堕入情网,最终勾结顾平渊,又自食其果。焉知从一开始,就不是凑巧?
就算明韫冰没有跑去掺一脚,只怕顾平渊的鬼兵也炼不出,时想容也照旧会崩溃,只是大约是别的手段。
苏视从来心怀百姓,要实在说来,他并没有什么立场。他的立场就是苍生。
如今太子已立,是二皇子,但是太子体虚多病,多少人还惦记着那个位置。梁斐封王之后,本该去藩地,偏又靠着他母妃的枕边风死活不去,用意简直昭然若揭。
更别说梁陈早在时想容身上拿到了梁斐的信物。
只是君心难测——皇帝一方面不可能不知道三殿下的小动作,一方面却又装瞎。这个关头又不准梁落尘出京,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皇帝野心勃勃,清算完老臣之后,便靠科举提上来一大班子新人,用的十分顺手。除了几位确实能力卓绝的大人,例如右相王岸时。其中也有靠投机取巧进入仕途的,最玄乎的就是李鼎和舒潭——这两人说的好听是徐国师的门生,说不好听就是他养的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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