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常情,可以了。”
天下人皆为一份傲骨受尽磋磨,人之常情,而直到大难临头,直到生死悠关,他才觉得,很多事并不是非黑即白,并不是不能宽恕。
是有先贤愿为初心向死而生,可他柳元魁是俗人,他连自己的私心都无法更改撼动,又何必念念不忘他人错则。
再者说,不是贺云铮祈愿他受的这些罪,贺云铮怀着这么许久的歉疚,就连洛嘉那样自私刻薄的人都不动声色做了那么些弥补,够了。
他不是也做了那么些不光彩的事吗?
他们谁都有卑鄙的时候,郡主却没有告诉过贺云铮。
人之常情,可以了,回头是岸就可以了。
甚至柳元魁看向贺云铮与洛嘉的时候,会想到自己来之前,实则是从皇陵经过的。
除了传达圣旨这一桩差事,他更兼任了押送李相思的职责。
按律例,在京中行凶杀人,更罔提要杀的是郡主和使臣,这是杀头的大罪,建隆帝却不知是否因为旁人求了情,最终选择了从轻发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李相思在牢房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倏然睁大了眼睛,怔怔望向外头。
她看向站在牢房外的柳元魁,再傻,也知道为这八个字,必然是对方付出了诸多代价,因为早在行事前,她便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从建隆帝手中保下一条性命,很难的。
“……为什么?”
为什么救我?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
我们明明只是一对怨侣,你甚至早因为我的种种纠缠不厌其烦……
单纯对郑二的愧疚、对自己的怜悯,值得你做这些吗?
李相思竟仿佛像个笨拙的孩童,无措地追问柳元魁。
柳元魁垂着眼眸,许久无言。
直到奉旨将人一路送至皇陵,令李相思与其母团聚,却终身不可再出皇陵之后,他才终于屏退了众人,温缓沉静地开口:
“你有你的选择,我亦有我的。”
也是此刻,李相思才仿佛认真看清对方的模样,年轻的文臣穿着一袭苍绿色的常服,如一棵平寂笔直的茂木站在荒芜的皇陵入口。
谋划大事决议赴死的时候李相思没有哭,牢中重逢的时候她也没哭,唯有此刻,泪水却终于再次涌出了她的眼眶。
她好像真的错了……
她的人生明明可以有别的出路,可她被仇恨不甘蒙蔽了双眼,亲手毁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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