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荀突然起了些玩心。不知为何,晏决明越是做出克己复礼、洁身累行的姿态,她就越想逗弄打趣——在彼此心知肚明的默契里,小心试探那道灰色的界线,怎么会没意思呢?
她好整以暇等待他的害羞和窘迫,可晏决明的回应却总是出人意料。
他安静地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才眼含笑意道:“阿荀,我想你了。”
昏黄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在他的侧脸上,像个朦胧的梦。
一瞬间,她的心脏剧烈跳动,愣怔几息,她掩耳盗铃地砸过去一个枕头,嚅嗫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晏决明笑着接住了枕头,手肘不小心打到床架,嘶了一声。
程荀正想让他别作怪,区区床架还能将他打疼了?可是定睛一看,他脸上的痛色却不似作伪,她不禁坐直身体,问道:“怎么了?”
眨眼的功夫,晏决明早已藏好神色,佯装无事:“没事啊。”
可程荀如何不了解他?她脸色一变,掀开被子坐到床边,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卷起袖子一看,那条胳膊上果然裹着厚厚一层细布,雪白的布上隐隐洇出些血迹。
程荀抬头看他:“怎么回事?”
晏决明却试图抽出胳膊,可程荀握得太紧,他只能轻描淡写道:“被刀划的,不算深,都是下面人自作主张才包扎成这样。”
程荀黑沉的双眼紧紧盯着他,不理会他的借口,连声问:“呼其图伤的?还是蒋毅方对你用刑了?还是说,岱钦来了?”
晏决明有些无奈,心知糊弄不过去,只能道:“好,我都告诉你,绝不隐瞒。”
程荀松开手,他拿起床脚的毯子披在她单薄的肩上,仔细地抽出后颈的长发,才坐定说道:“这伤倒是不严重。只是,罗季平的事,比我想象中复杂。”
程荀连忙追问:“为何?可查出什么眉目了?”
晏决明转了转中指上的玉戒环,斟酌道:“罗季平此人,当初是沈大将军沈仲堂身边最为亲厚的副将。”
程荀一怔,敏感地反问:“亲厚?有多亲厚?”
“罗季平本是无父无母的遗孤,父亲生前在沈仲堂麾下当了个百户,沈仲堂见他无依无靠,便将他带回家中抚养。他去沈家时还不到八岁,说是与沈焕等人一同长大也不为过。”
程荀静静听着,并未打断。
“如今识得罗季平此人的,除了不知散落何处的沈家残部,也就只剩沈焕一人了。”
沈焕似乎对他知晓此人有些意外,提起罗季平,他的态度只是怀念与惋惜,并无异常。
在沈焕口中,这个大他十岁、从小在沈家长大的异姓兄长,是个心软良善、沉默老实之人。罗季平到沈家时已是记事的年纪,即便沈家人待他一如自己孩子那般亲厚,他在沈家也始终战战兢兢、察言观色,绝不行差就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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