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怀的,只是份明了生存不易的珍惜与恩念罢了。
只是前尘往事,说起来总没完没了,她只随口道:“兴许是大了吧。”
她没了讲古的心思,沈焕却反倒被她勾起话头,低声说起往事。
“说起来,我家中也曾有个信佛人。那人是我养兄,我叫他六哥。他比我大十岁,对我很是亲厚。”
程荀目光顿住,心里猛然一跳。
沈焕并未察觉她的异样,仍沉浸在回忆中,含笑道:“听家中人说,六哥来我家时已到了记事的年纪,却全无同岁孩子的调皮性子,是个爱静的。”
“只是六哥那时总爱哭,那么丁点大的人,”
沈焕抬手比了个高度,“就这么高,哭起来却总是无声无息的,看得人揪心。那时我母亲房中有一尊观音玉像,六哥只要抱住那个玉像,立马就不哭了。”
“你说奇不奇?”他嘴角含笑,偏头看着程荀,头一次显露如此柔和的神色。
程荀点点头,勉强笑了下。
“从那时起,家中人就都觉得六哥有佛缘。六哥再大一些时,喜欢躲在家中书楼里看书。”
沈焕话锋一转。
“说来惭愧,我家中是武人,那书楼也只是父亲盖了用来附庸风雅的。里头唯一被翻看过的,可能就是几卷兵书了。家中好不容易出个喜欢读书的,父亲自然高兴,还特意为六哥找来许多孤本佛经。”
“我记得,那书楼里又窄又密,人躲进去,仆从们轻易找不到。那时我长大了些,爱玩闹,就总喜欢钻进书楼里躲着,结果老是叨扰了六哥。”
沈焕声音中满是怀念。可不知为何,程荀在他娓娓的讲述声中,竟感到了些许的眩晕感。
“然后呢?”她轻声问。
“然后……六哥不是家中亲生子,外头总有些风言风语。”
沈焕脸上的神情淡了些,“许是听到了那些闲话,六哥性子慢慢变了。他放下笔墨,开始舞刀弄枪起来。我五岁那年,六哥和家中据理力争,最终还是从军去了。”
“将门之家,总是聚少离多。我与六哥见面的机会少了,可每次回家,六哥都会陪我玩闹。”沈焕面带笑意,“那时他总说,等老了、杀不动敌人了,就去寺里皈依做和尚去。”
“只可惜。”他停顿许久,才轻轻道,“他后来成了家,也没能当成和尚。”
程荀脚步陡然一停。
沈焕还陷在回忆中,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转过身疑惑问道:“怎么了?”
月光照得她面色苍白如纸,程荀嘴唇微动,半晌才找回声音:“逝者已矣,沈大哥节哀。”
沈焕沉默一瞬,又露出那个宽厚温和、老好人一般的笑:“都是陈年旧事,让你见笑了。”
程荀扯出个笑,指指树林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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